招魂幡霍然一抖,一个诡异的万字符文疾射而出,瞬间没入飞天尸的躯体。
那飞天尸浑身一震,只觉一股陌生而强大的力量蛮横地侵占了自己的意识,可他空洞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不满。
在这暗无天日的世道,能以这副腐朽之躯苟延残喘,已是万幸,又怎敢奢望自由与反抗?
“你知道人书吗?”突兀的,一道清冷嗓音打破死寂,正是身着黑袍的墨染,他目光似能洞悉一切。
“人书,属下知道。”飞天尸忙不迭地应道,声音沙哑刺耳,仿佛破旧风箱拉扯。
墨染眼中闪过一抹亮色,急声道:“把你知道的人书信息,全都告诉我。”
飞天尸微微躬身,回忆道:“人书乃天地三书之一,传说掌握人书,就能掌控生死。”
言罢,它偷瞄了墨染一眼,见对方仍满目期待,又尴尬地补充:“然后……然后属下就不知道了,这还是以前听街头说书先生所言。”
它那干枯的爪子下意识地挠了挠光秃的头顶,带落几片腐肉碎屑。
墨染神情一黯,满心期许化为乌有。
飞天尸见状,更是局促不安,试图补救:“对了!”这一声喊得突兀,吓得墨染身形一闪。
“属下想起一事,不知和您提及的人书有无关联。”
“说!”墨染重新燃起希望。
飞天尸不再言语,身形拔地而起,瞬间掠至洞穴中央。
它双爪如钩,疯狂翻刨地面,一时间土石飞溅。
片刻后,它从地底拽出一个古朴盒子,盒盖开启,刹那间,宝光四溢。
一颗颗墨绿色圆珠晶莹剔透,仿若吸纳了世间所有幽光,静静躺在盒中,宛如沉睡的神秘眼眸。
“这是什么?”墨染上前一步,指尖轻触圆珠,只觉一股森寒之气透体而过。
“小人也不知。”飞天尸畏缩道,“此前阴阳门的仙师传授小人一法,命小人擒获附近所有生灵,以秘法抽离它们的灵魂,炼制成这般圆珠。”
墨染把玩着圆珠,眉头紧锁,满心疑惑:“那人可有交代,炼制成功后如何处置?”
“仙师说,让我们每隔三天,将珠子送至涿县一处聚集地。”飞天尸如实答道。
墨染目光一凛,追问:“像你这样的山洞,还有多少?”
“属下不知,我也是被阴阳门仙师安排在这里,对外界一概不知。”飞天尸瑟缩着,身形愈发佝偻。
墨染暗自思忖:“这珠子,或许就是修复人书的关键,可他们为何不用活人修复?”
思罢,他收起圆珠,将盒子扔回给飞天尸:“走,去涿县联络点。”
“属下明白。”飞天尸应诺。
飞天尸高速飞行,宽大的身躯划破夜空,带起阵阵阴森风声。
墨染则隐匿于它的影子之中,仿若融为一体。
不多时,一座山洞映入眼帘,山洞隐匿于荒山野岭之间,洞口周遭怪石嶙峋,杂草丛生,看上去平平无奇。
飞天尸刚靠近,山洞内便寒芒频闪,嗖嗖嗖,五只飞天尸鱼贯而出,个个身形魁梧,周身散发着浓烈的腐臭气息,相较之下,墨染这只飞天尸显得孱弱不堪。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子!”为首一只矮小飞天尸怪叫一声,声音尖锐刺耳。
“小人来见使者大人。”飞天尸赶忙扬了扬手中盒子,谄媚之意溢于言表。
“进去吧,你小子今日算是走狗屎运了。”那矮小飞天尸嗤笑一声,五具飞天尸身形一晃,消失不见,独留墨染的这只飞天尸。
飞天尸三四不敢耽搁,身形飘然而入。洞内与洞外仿若两个世界,装修虽朴实无华,可桌椅几案皆用珍稀木料打造,透着低调的奢华。
太师椅上,一位头发花白的飞天尸正襟危坐,它左手有节奏地敲打着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作响,右手则握着一支狼毫,在竹简上奋笔疾书,记录着什么。
“三四,你来了。”它眼皮都未抬一下,随口说道。
“回仙师的话,小人已完成任务,特来复命。”飞天尸三四恭敬上前,将盒子置于桌上。
“知道了,你出去吧。”算账飞天尸头也不抬,挥了挥手,仿若驱赶苍蝇。
“是。”飞天尸三四诺诺后退,可刚转身,又似想起什么,脚步一顿。
“嗯?”
“你还有什么事要禀报??”算账飞天尸不耐地抬头,目光如刀。
“我家主人有事与您相商。”飞天尸三四硬着头皮说道。
“你家主人?”算账飞天尸放下算盘,疑惑皱眉,“他在哪?”
“他就在您身旁。”飞天尸三四话音未落,一道黑影自阴影中暴起,墨染长腿如鞭,裹挟着千钧之力,一脚踹在算账飞天尸脸上。
咔嚓一声,空间仿若脆弱的镜面,瞬间裂开一道缝隙,那算账飞天尸甚至来不及惊呼,便已被踹飞出去,消失在无尽黑暗之中。
那算账的飞天尸狼狈地摔倒在地,右手还紧攥着那支毛笔,笔尖的墨汁在地面洇出一片诡异的污渍。
他摇晃着腐朽的脑袋,空洞的眼眶中幽光闪烁,若非这僵尸之躯强韧无比,就凭墨染刚才那裹挟着千钧之力的一脚,足以让他魂飞魄散。
“你是何人?”
“老朽为何在此?”飞天尸一七挣扎着坐起身,声音带着几分惊惶与恼怒,腐朽的声带发出嘎嘎声响,在这寂静的气海世界回荡。
墨染仿若未闻,身姿挺拔如松,一袭黑袍猎猎作响。
他手中长剑寒光凛冽,精准无误地抵在飞天尸一七的脖颈处,剑身微微颤动,似在低吟着索命的歌谣:“我问,你答。”
语气冷硬,不容置疑。
飞天尸一七冷哼一声,左手突兀地探出,干枯如柴的手指啪的一声拍在剑身上,竟将墨染的长剑震开寸许:“老朽不知你使了何种妖法将我掳来!”
“劝你识相的话速将我送回,否则,后果绝非你能承担!”那声音虽透着虚张声势的意味,却也有几分老牌强者的底气。
墨染面沉如水,不发一言。赤色的火焰真气仿若灵动的火蛇,沿着剑身蜿蜒而上,瞬间与翠绿的青木真气相互纠缠,交融,化作一股沛然莫御的毁灭之力。
刹那间,炽热高温扑面而来,飞天尸一七的左手甫一触及火焰,便嗤嗤作响,腐肉迅速焦黑,卷曲,阵阵青烟升腾而起。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那冰冷且锋利的獠牙,幽光剧烈颤动,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砰!”飞天尸一七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跪地,干枯的额头狠狠磕在地面,发出沉闷声响:“好汉饶命!”
“大家不过是混口饭吃,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您但有所问,小老儿必定如实相告!”
“若有半句虚言,叫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让小老儿生不出孩子!”
“生出来也没有pY”
那急切的模样,全然没了起初的嚣张。
墨染嘴角微微抽搐,心中一阵无语:这都什么玩意儿?堂堂飞天尸,怎么就这般轻易认怂?
不过此刻也无暇吐槽,他寒声问道:“你为何叫他三四?”
飞天尸一七抬起头,忙不迭地应道:“因他是第三十四个被炼制出来的飞天尸,故而唤作三四,小老儿我是第十七,便叫一七。”
墨染微微点头,掌心一翻,一颗墨绿色的珠子浮现,幽光流转,仿若藏着无数秘密:“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这是魂珠!”飞天尸一七瞥了一眼,脱口而出,“共有十个隐秘之地同时炼制,截至目前,已有三万颗被左使大人带走了。”生怕说慢了,墨染不开心给他宰了!
墨染目光一凛,追问道:“左使是什么实力?”
“小人实在不知。”飞天尸一七缩了缩脖子,声音发颤,“但能确定,左使大人必定是更为高小老儿一阶的伏尸。”
墨染剑眉紧锁,暗自思忖:飞天尸的实力对应的是刻阵境,如此说来,这伏尸对应的便是人类的超凡境界。
以自己如今的修为贸然对上,无疑是以卵击石,去了就是送死。
这事儿,必须得从长计议。
一念及此,墨染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西域十八部联盟军定是知晓了此间之事,可他们按兵不动,究竟在等什么?他们大剌剌地驻扎在黄龙关,仿若笃定有恃无恐,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换做自己,定当速战速决,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你可知这些魂珠有何用途?”墨染强压心中疑惑,再度逼问。
“左使曾隐晦提及,要修复什么重要之物。”飞天尸一七咽了口唾沫,语速极快,“还严令所有人,十天之内若收集不到五万颗,所有尸必将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墨染听闻,心潮澎湃,大脑飞速运转:他们欲修复之物,极有可能是生死簿。至于为何限定十天,想必第十天定是某个特殊节点,所有线索在这一刻逐渐清晰,仿若一幅神秘画卷正缓缓展开,露出冰山一角。
墨染眉头紧锁,目光仿若穿透无尽虚空,看向远方那草原十八部驻扎的黄龙关方向。
营帐连绵,旌旗招展,他们就这般明目张胆地横陈在那,如同扎眼的刺,让墨染满心疑惑。
“为何?他们究竟所图何事?这般明晃晃地杵在那里,全然不像是要主动进攻的态势,倒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契机?”墨染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醇厚,在这静谧之地却如洪钟般震响。
他思绪如脱缰野马,“拖延?”
“难不成他们的使命仅仅是拖延时间?若如此,背后必定另有谋划,必然存在盟友协同作战。”
“可这盟友又会是谁?”
“断不可能是圣天国的人,双方如今剑拔弩张,水火不容。”
突然,墨染脚步一顿,眼中精芒一闪,脑海中瞬间蹦出一个成语——调虎离山!
“是了!定是如此。”
“草原十八部在此牵制圣天国的军队与强者,吸引各方注意,而他们隐藏在暗处的盟友,便可趁虚而入,抢夺那至关重要的人书!”念及此处,墨染心中豁然开朗,可又不禁为局势的复杂而暗暗咋舌。
刚解开一个谜团,墨染的思绪又马不停蹄地转向另一个关键问题——人书的下落。
“圣天国的人对人书是否知晓?”
“若知晓,他们又在这场纷争中扮演何种角色?”
“是与阴阳门携手共进的朋友,还是那暗藏心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这一连串的疑问,如乱麻般纠缠在墨染心间。
本已因线索繁杂几近放弃探寻的他,此刻却灵机一动,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既然各方势力心怀鬼胎,局势混乱不堪,我为何不能去浑水摸鱼?”
“若能趁机夺得人书,就真正进入强者的行列了!”
“那可是传说中掌控生死的天地三书之一,如此诱惑,怎可轻易放过?”这般想着,墨染的眼神愈发坚定,仿若已经看到人书在向自己招手。
“好汉,小老儿知晓的可都交代了!”
“您就高抬贵手,放了小老儿吧?”一七飞天尸那沙哑的哀求声突兀地打破了墨染的沉思。
此刻的他,蜷缩在一旁,干枯的双手合十,不停作揖,空洞的眼眶中满是希冀。
墨染回过神来,侧目斜视一七飞天尸,眼神冰冷:“放了你?”
“让你回去继续为祸人间,屠戮生灵?”那语气中的鄙夷与冷峻,让周遭温度仿若骤降。
一七飞天尸被噎得一时语塞,愣了片刻,心中委屈与愤懑交织,索性破罐子破摔,扯着嗓子叫嚷起来:“你说话不算数,连老头我都骗,你不得好死,生儿子没屁眼!”那粗俗的咒骂脱口而出,回荡在四周。
墨染眼中寒光一闪,狠狠瞪了他一眼。刹那间,一七飞天尸仿若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嚣张气焰瞬间熄灭,忙不迭地闭上嘴巴,身子还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本来就是他……不讲信用,还不让别人说。”一七飞天尸缩着脖子,小声嘀咕,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蝇哼哼。
“哼,放心,我不杀你。”墨染冷哼一声,扫视四周,双手快速结印。
刹那间,天地变色,风声呼啸,四周环境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揉搓,重塑。
眨眼间,他们已然置身于一片黑暗之地,阴气浓稠如墨,仿若实质化的绸缎,在空中肆意翻涌。
一七飞天尸刚想开口抱怨,却突然感受到周身那充盈到近乎爆涌的阴气。
刹那间,他腐朽的身躯仿若被注入了一股生机,原本黯淡的幽光在眼眶中重新焕亮。
“这……这竟是如此绝佳的修炼之地!”一七飞天尸兴奋得忘乎所以,双臂一展,仿若化身为一只欢快的蝙蝠,在这黑暗中肆意扑腾起来,哪里还有半分阶下囚的狼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