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大殿,静谧深邃。
只有偶尔翻动羊皮纸卷的声音打破宁静。晋国王帝司马冲端坐如山,全神贯注地审阅着魔法文书。身为一国之主,尽管称不上贤明,他却异常勤勉。
正值壮年的他,双鬓却已斑白,身体状况也不佳。
晋国与秦国不同,虽然秦国有古老的贵族世家,但秦王赢九霄独掌大权,拥有强大的魔力与智慧。
晋国则以豪门家族为主,尤其是建国之初的太祖王帝,依赖豪门的支持才能稳固王位。世世代代传承下来,豪门的根基愈发深厚,尤其是在地方上,他们的影响力几乎凌驾于王权之上。
即使晋国历代王帝中,有人不甘受制于豪门,试图挑战豪门的权威,但最终都抱憾而终,命运多舛,郁郁寡终。
豪门的影响力无法忽视。
没有豪门的配合,王帝的政令连金陵城都难以通行。
到了司马冲这位王帝,他确实勤奋,但实际仍受制于诸多束缚。早年他也励精图治,希望能改变现状,可惜始终未能如愿。
朝廷中的百官,仍以谢家为首的四大世家为主导。许多政事上,豪门家族一旦达成共识,即便是王帝反对也无济于事。
司马冲无可奈何。
这就是晋国官场的政治环境。
批阅了多半的文书,司马冲慵懒地伸了个腰,看向身旁的老年侍卫:“简兴茂,如今金陵有何动静?”
简兴茂年近五十,是晋国王城的大内总管,作为司马冲的亲信,他对王帝忠心耿耿,更是陪伴王帝一同成长的人。
简兴茂躬身答道:“陛下,今日金陵发生了一件怪事。”
司马冲问:“何事?”
简兴茂说:“听说秦国派了荀子的弟子江羽作为外交使者来到我们晋国,请求面见陛下。不过,江羽与谢玄在栖凤楼饮酒时,却被金陵县令钟仲康直接逮捕,理由是接到民众举报,指称江羽与谢玄勾结,企图危害晋国。”
司马冲闻言,眉头微挑,对这个消息颇感意外:“当真?”
简兴茂答:“千真万确。”
司空冲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如朕所料不错,钟仲康乃是由谢崇一手提拔,乃谢氏家族的亲信。谢玄,亦是谢崇之子,被派遣至巨龙帝国的咸阳城任职,负责与我方沟通联络。如今,钟仲康竟将谢玄与江羽囚禁,难道这是谢家内部出现了裂痕?”
简兴茂回答:“老奴无从知晓。”
司空冲面色苍白中透出一丝好奇,兴奋地推测:“谢玄捉拿了江羽,会不会是谢崇暗中出手所致呢?”
简兴茂依然摇头:“老奴不明其中详情。”
司空冲瞥了简兴茂一眼,说道:“你这老头,问三不知。”
简兴茂笑了笑:“陛下,老奴愚笨。”
司空冲轻抚颌下的长须,思索片刻,道:“谢崇向来行事光明磊落,策略高远且滴水不漏。但这次的拘捕之举,手法拙劣且粗暴,甚至荒谬,绝非谢崇的风格。”
简兴茂说:“陛下,是否为谢崇所为,老奴不敢断定。不过今日在凤凰楼内,钟仲康未逮捕江羽之前,有人侮辱巨龙帝国,江羽挺身而出,逐一反驳,连儒家大师王通也被江羽说服。江羽被捕后,此事在金陵城迅速传开,已是沸沸扬扬。”
“外界的士人议论纷纷,说晋国是崇尚礼仪的国度,乃不逊色于华夏帝国的天朝,如今竟无视礼节,直接拘捕他国使者,实属违背礼法。”
司空冲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礼仪之邦!
这确实是晋国长久以来的标签,无论晋国、华夏还是齐国,皆以礼仪之邦自居。
这是各国的自豪。
正因为如此,外头流传的消息说,皇帝未曾接见秦使,反而是个县令擅自拘人,这无疑是打晋国礼仪之邦的脸。
司空冲面色冷峻,问道:“这些消息,查明是从何处传出的了吗?”
简兴茂答道:“尚未查到。”
司空冲手中的羽毛笔重重拍在案几上,半晌后低语:“这消息可能是我晋国内部,反对与巨龙帝国开战之人散播的。毕竟这次对战,虽是谢崇倡议并压制了反对声音,但实际仍有反对者存在。”
“他们一旦抓住时机,必定会全力出手,干扰开战的进程。当然,也可能是江羽的手下刻意散布消息,以壮大声势,搅乱局势。”
简兴茂附和:“陛下英明。”
司空冲摇头,揉了揉疲倦的脸庞,无力地说:“若朕真英明,不至于登基近二十年,仍无法完全掌控朝政。”
简兴茂安慰道:“晋国上下皆称陛下为圣君,感激陛下的恩德。”
“无为而治,便是圣君啊。”司空冲有些失落,说道:“朕勉强握些权力,大事上不干涉政务,便算圣君。”
“陛下切勿妄自菲薄。”
简兴茂猛然跪倒,满脸畏惧之色,说道:“纵观晋国千载,陛下您无疑是史上最贤明的君王,您的统治下,民众安宁,晋国强盛如巨龙,陛下的圣明早已昭示天下。”
司马冲微微一笑:“起来吧。”
“遵命!”
简兴茂起身,恭敬地立在一旁。
司马冲接着说:“朕虽有意,却力有未逮。然而此刻,谢崇答应夏国的请求,准备率军征讨神秘的大秦。而大秦的使者到来,正好可借此机会,与谢崇一较高下。”
“若能借助江羽之力,挫败谢崇的势力,提拔朕的忠诚之士,那便再好不过。不论提拔多少,每一位都是宝贵的。特别是金陵城主,金陵乃晋国王庭所在,理应由朕信得过的人来担任。”
简兴茂微微俯首,沉默不语,静听司马冲的言语。
司马冲口若悬河,不介意简兴茂偶尔的插话。就在他说着,一位宫廷侍从匆忙进来,躬身行礼,急促地报告:“陛下,长公主求见。”
司马冲一愣,随即脸上洋溢出喜悦之情。
“快,快请她进来。”
司马冲连忙吩咐。
侍从退下,不久,徐琉璃步入大殿。她望向坐在宝座上,脸色略显苍白,双鬓已现银丝的司马冲,心中暗自叹息,正值壮年的皇帝却似已老迈五十载。
瞬间,她的面容又恢复了冷峻。
徐琉璃站稳,躬身行礼:“草民徐琉璃,参见陛下。”
司马冲脸色略显尴尬,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随即平复心情,问道:“琉璃,你进宫有何事?”
徐琉璃答道:“民女得知,秦使江羽遭人陷害,被控危害晋国,以致被捕。事实上,江羽来金陵是为了阻止战火,寻求和平,怎会危害我国?恳请陛下查明真相,释放江羽。” 听罢,司马冲眉头轻扬,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他女儿怎么会和江羽扯上关系?
司马冲满腹疑团,开口问:“你和江羽是什么关系?”
徐琉璃答道:“毫无瓜葛,只是昔日恩师在咸阳企图刺杀大秦皇帝,失败后遭杀害。我因此受牵连,逃出大秦,回到晋国襄阳,遭遇昆山宗的追杀,幸得江羽相救。救命之恩,民女必须回报。”
“朕明白了。”
司马冲听完后,承诺道:“江羽之事,朕会妥善处理,保证他安然无恙,平安出狱。”
“多谢陛下。”
徐琉璃再次行礼。
司马冲听到徐琉璃疏远的称谓,心中无奈,问道:“琉璃,这么多年来,你都不愿叫朕一声父皇吗?”
徐琉璃回答:“民女既已入大禅天,便是大禅天的天女,不再是晋国公主。”
司马冲听后心中更是酸楚,想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无语。
徐琉璃说:“陛下,民女告辞。”
司马冲答道:“去吧。”
徐琉璃微微俯身行礼,随后转身离去,然而走到神殿门前,她又驻足,回望司马冲,轻声道:“王权虽重,但生命更为宝贵,望你珍重身体。”
话语落定,徐琉璃毅然离开了神殿。
司马冲目送徐琉璃远去的背影,脸上笑容渐展,自语道:“听见了吗,听见了吗,琉璃这是在关心朕,关心朕啊。”
顷刻间,他的心中充满了喜悦与激动。
简兴茂说道:“陛下,这是件好事,长公主懂得体贴了。”
司马冲的喜悦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颓丧,他低声道:“她在大禅神域,你也是知道的,历代祭司的命运如何。唉……简兴茂,朕是不是特别无能,一国之君,竟连自己的女儿都守护不了。”
简兴茂赶忙安慰:“陛下,此事怎能怪您?长公主天赋异禀,最适合修炼大禅神域的祭司秘法。况且,当年陛下登基,需要大禅神域的助力。”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安排。”
“即便长公主心中有所不满,但陛下实属无奈。当年朝廷内外,事事棘手。正是陛下多年励精图治,才有今日的局面,陛下也不易啊。”
司马冲叹了口气。
他猛然握紧拳头,坚定地说:“朕,一定会解决琉璃的事。而且,无论是世家还是宗门,都要妥善处理。”
简兴茂回应:“陛下英明。”
司马冲瞥了一眼摇曳的魔法灯,吩咐道:“明日早晨,召江羽进宫,处理其囚禁之事。另外,召集六部尚书及各部门要员入宫,讨论夏国出兵及江羽来意之事。”
“老奴遵命。”
简兴茂恭敬地应允。
司马冲此刻眯起眼睛,细细盘算着明日接见江羽的细节。
他要满足女儿的愿望。
同时,他也想借这个机会,改变朝廷的格局,力求利益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