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诃心里知道糟了,他愣了下,然后把御医又叫了回来。
去而复返的王太医心中叫苦,他一直都知道君心难测,却没想到这次大家全都走了眼,这位小公子呀,恐怕真的把陛下的魂儿给完完全全的勾走了。
谢诃当然不能说人是被他气昏的,只是侧身让王太医过来诊脉。
郁结于心,心绪翻涌,王太医叹口气,他下意识认为是许白在与谢诃闹脾气,于是就含糊的说了结论,“陛下,公子并无大碍,只是体弱,一时气血翻涌便昏过去了。”
谢诃摆摆手,看没把人气出什么其它毛病来就摆手让他退下。
小公子昏迷了许久,该喝的苦药热了一次又一次,小桃也同样焦急,但陛下一直陪着,她既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傍晚,许白皱皱眉头,很费力的把仿佛是粘在了一起的眼皮睁开,有人弓着身体、背对着自己,身影很陌生,许白吓了一跳,想叫小桃,结果口中全是汤药苦味,还没开口就被呛的连连咳嗽。
“咳,咳咳咳……”
背对他的人转过身来,很恭敬的行礼,没伸手碰他,叫,“小桃姐姐,公子醒过来啦!”
这回终于见到了熟悉的身影,小桃过来扶他坐起来的时候眼角都有泪珠儿,又端了水递给他,“公子润润喉咙。”
许白喝了两口,问,“他们?”
“这都是陛下派过来伺候的,陛下说咱们这里太冷清了,多几个人热闹。”
热闹?
随着清醒,少年逐渐想起了他昏迷之前的事,只觉得心痛如绞。
小桃看他脸色又开始惨白,有些不知所措,“公子……您别想太多。”她放低声音,“奴婢都想明白了,咱们就得看得开,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咱们那一段儿时间熬过去,好日子这不就来了吗!”
少年心灰意冷,要说他从前还有点盼头,现在是完全没了,他甚至开始怀疑,小桃对他这样好是不是也是有所图谋?或者,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当年没有随爹娘死去,选择苟且偷生遭到的报应?
他身边还有没有可以相信的人?本来就不聪明的小公子只是稍一思索就头痛欲裂,于是捧着脑袋“嘶”了一声。
小桃在一旁担忧的看他,这会儿许白就如同娇贵的瓷器,接连好几遭让她心惊胆战。
【那个小太监有问题。】许白摸着下巴,问他的系统,【帮我看看他是谁。】
说的就是他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那人。
【你怎么知道有问题?】
许白:【你是在向我请教吗?这样,把你的瓜子分我一袋,焦糖味儿的!】
【抱歉,系统更新中——】
无机质的电子音冷的人心都凉了,许白表示举手投降,【好吧好吧,其实很简单啊,他擦花瓶的时候没翘兰花指。】
六儿:【……】
许白兴致勃勃的分析,【所以我不仅能确定他有问题,而且还能确定他是个假太监!】
数据条滚动,六儿顶着头上六个点,泄愤一样把查出来的信息全都塞进许白脑子里。
原来这位叫齐修然,是顾念少时好友,同时也一直默默喜欢着顾念。顾家出事之后齐家也受到了牵连,顾念流落街头,齐家丢官罢职,所幸齐修然后来跟位大师出去游学,所以算是把这事儿给躲了过去,这几年他们都变化颇大,所以顾念也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哦……】
许白想想苏时和谢诃的好感度,嘿嘿一笑,决心要好好“惩罚”这俩男人。
谢诃可不知道自己主动把机会递到了许白手里,他只是叫内务府挑几个老实能干的送到许白那边,又不可能亲自帮他挑人,于是“小德子”,也就是千辛万苦混进来的齐修然被分到了这里。
顾小公子认不出他,可齐修然却从没忘记过顾念,他原本就是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阴差阳错,还真的让他给找到了。
齐修然很高兴,但高兴之余又有些失落,进宫以后,他听到的大多传言都是关于“公子”的。
什么狐媚惑主,什么装乖卖惨,多难听的话都有。
可见到他的第一面,齐修然就知道小公子过的并不好,他们这些新奴才进来的时候,许白还在昏迷,齐修然悄悄瞥了一眼,看见了他苍白的脸颊和可怜巴巴皱紧的眉头。
于是他装作擦桌上瓷瓶儿,只为了能离他稍微近一些,可看着他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纵使心疼却还是只能捏起嗓音叫小桃。
“要不要奴婢再去请御医?”
看许白直愣愣的呆着不说话,小桃有些担忧,她拿巾帕擦擦许白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又小声叫,“公子?”
“……”
“……不用。”许白回过神,嘴唇动动,视线往外看了一圈儿,“方才说陛下挑了几个过来伺候的?把他们叫过来,都认识认识吧。”
他的脑袋还是很乱,但总是需要用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不然人是承受不住的。
小桃将人都叫到了许白床榻前,让他们一个个低下头报名字。
“奴婢燕归。”
“奴婢彩云。”
“奴才小桂子。”
“奴才小德子。”
齐修然是最后开的口,他其实期待许白能发现些什么,但少年眼神不变,只是轻轻点头,“从今往后你们就跟着我了……咳,……好了,都去干活吧。”齐修然不动声色又贪婪的看许白的面庞,他还跟小时候一样,一点儿都不会调教下人,看来虽然进了宫,依然也没学会用上位者身份威慑奴仆。
“小德子。”小桃挑了个看起来最壮实的,她现在也是掌事宫女,多少有了派头,“跟我去熬药。”
“三碗煎成一碗,火要小。”
小桃叮嘱他,“千万不能太少,否则公子会吐的。”
“公子……他一直喝药?”
小桃看他一眼,发现是真心询问才回,“公子身体一直不好,但陛下垂怜,日日送来名贵药材呢!”
齐修然抿起嘴唇,他低着头摆弄药炉,心里发酸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