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痛的厉害,痛的撕心裂肺。
可即便如此,也要拼命忍住。
蔚蓝的天空,一如往常。蓝的耀眼,蓝的让人心底忧郁不已。
苏七七的死,没有改变什么,她像很多死去的人一样,会被人逐渐淡忘。
至死的深情,令夏炎记住了这个感情炽烈的女子。
她就像是一片火焰,燃烧了万里之遥,一朵朵殷红的朵儿,铺满了大地,头顶上,则是一只只火凤,覆盖了整片苍穹。
在苏七七离去的这段日子里,夏炎整夜整夜的失眠。
常常是深夜时,忽然梦醒,面对头顶上的冷月,默默陷入沉思之中。
他的身上,有苏七七的影子,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常常会想,苏七七究竟还会不会回来了,一想到此,他的心便痛的厉害。
他宁愿不接受苏七七的赐予,因为,这一刻,苏七七简直能够杀死自己。
或者说,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每至黄昏时,夏炎便会静坐在那片幽谷间,凄红的晚霞,令他感到难受,从身边划过的清风,令他感到难受,日落西沉时,疼痛铺满了心房,他难过极了。
幽谷中,无数的草木,迎风倒伏,那些清浅的香气,一直徘徊在夏炎的鼻息间,就像苏七七身上的清香。
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多了一人,是一位体态婀娜的少女,“哥哥,可以不忧伤吗?”
青涩的嗓音,像深涧中,落下了一颗小石子,噗通一声,激起一片涟漪。
落日的晚霞,静静地铺陈在少女的脸上,她美的动人,美的惊艳了时光。
她的额头,轻轻地靠在夏炎的肩头,她轻轻地抱住夏炎,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
“哥哥!若是有一日,芷薇不幸离开了哥哥,哥哥也会这么忧伤吗?”徐芷薇将夏炎的脸掰向自己,静静地望着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瞳子,却看到少年的脸上,慢慢地流下了一行清泪。
泪是透明的,可忧伤却无法被那片泪光刺穿,于是,眼泪一颗一颗地流着,身体也在剧烈地颤抖着。
夏炎紧紧地抱住徐芷薇,鼻子涩涩的,却抱得更紧了,“说什么傻话呢!不会有那一天的!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夏炎定会陪你一同赴死的。”
“哥,芷薇心里难受。”徐芷薇趴在夏炎的怀中,心像死了一样,慢慢地停止了跳动。
有时候,徐芷薇的心底,常常会有一种错觉。
在某一个清晨,在自己初醒时,夏炎不辞而别,离开了自己。
这令人内心不安的一幕,常常会令她一夜无眠。
干坐着,一夜的时光。
眼中的清泪不绝,亦是一夜。
身上的薄纱,浸透着清冷的月华,又是一夜。
那些清冷的夜晚,那些晨曦初起的晨间,一样流淌在自己的生命里,直至变得愈发的耀眼,变得愈发的明亮,变得愈发的清澈。
初醒时,最期待看到的人,或许就是那个木木讷讷不解风情的少年吧。
有时候,徐芷薇心底也会幽怨,夏炎是个直性子的人。有些事,他没有留心,可在徐芷薇的心底,却将其视为珍宝。
可,同样的,直性子的少年,也会将自己心底所藏之事,没有半分保留的分享给自己。
少年的真挚与炽热,同样令她为之着迷,那些圆滑世故,或许只会令自己倾心一刻而已,当面对生命里浩浩荡荡一往无前的洪流时,唯有深爱和真情,得以拯救彼此。
静坐在幽谷间,头顶上的明月,落下一缕缕清澈的月华,春日的草木上,白雪已尽,清冷的月华,更像是一片秋后的冷霜,覆盖在草叶上,这一刻,真的恍若回到了深秋。
徐芷薇静倚在夏炎的身边,这可是她世界里的全部啊!又岂会舍得放弃?
少年终会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有时候,徐芷薇的心底,会很卑微的想到,“他这么优秀,即便今后,他的身边多了几个女子,自己也定要想开一点。”
这些话,仅仅藏在徐芷薇的内心深处,可若是将这些话,说给眼前的少年听,他的心,大概会很痛很痛吧!
他们干脆倒在了草丛间,笑对风月,笑对人生。
如今,夏炎还是一个心性稚嫩的少年罢了。有很多事,足以触痛他的内心。
可随着岁月的流淌,那些足以伤到他的事,大抵也仅剩下了内心最深处的那片回忆吧。
所以,哥哥,我会不会变成你的回忆?
徐芷薇轻轻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珠,眼中的泪,却依旧在无声地流着,少年似无意般,揽住她的娇躯,“芷薇,等我们长大了,我们就成亲吧!”
徐芷薇心底一愣,眼中的清泪还未消,她歪过头,静静地望着夏炎,后来,她笑着点了点头,嗫嚅道:“哥哥,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芷薇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芷薇,你懂夏炎,但夏炎却不懂你,但,你要记得,你是夏炎心底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他信誓旦旦的说着,他的心,也确确实实在痛。
徐芷薇轻轻点头,她已经很满足了,无论夏炎的誓言,是真是假,可即便是假的,她也已经满足了。
朦胧的天光,微微亮,划过身畔的风,微微凉。当晨曦初现时,躺在幽谷间的少年和少女,皆在沉沉地睡着。
这场梦,究竟会做多久呢?地老天荒?还是刹那而已?
可世上,有些人是不会将这场梦,定义为一场梦的。梦里的现实,只是被回忆粉饰了而已,实则同样的残忍,同样的冰冷。
那一夜,夏炎和徐芷薇,做的不是一场梦,而是一场终将抵达的现实。
初春时的天气,像一个人,尽显冷漠,可狡兔灵动的双眼,却为初春时的冷漠,平添了一份空灵。
山谷间,蒙着一层浅浅的雾气,夏炎伸了伸懒腰,轻轻地抱起徐芷薇的娇躯,冲着远处的云台,慢慢走去。
模模糊糊,徐芷薇的娇躯,微微颤着,她抬起头时,看到的是少年微微隆起的喉结。
她轻声喊道:“哥!放下芷薇吧!芷薇可以走的!”
夏炎笑着摇了摇头,道:“芷薇妹妹,夏炎不会放下你的!”
少年冲着少女,轻轻地挑了挑嘴角,这更令少女娇羞不已了,“哥哥,你何时变得这么油滑?哎呀,芷薇会走的!哥哥,快放下芷薇吧!”
“妹妹,今后的路,夏炎可能真的无法再像现在一样,悠闲自在了!不如让夏炎,再抱一抱妹妹吧!”
夏炎的话,令徐芷薇心底一愣,自崖底回到云台后,徐芷薇感觉夏炎变了,夏炎变得更加成熟了,也变得更加现实了,因为现实让他认清了现实。
殿外,刺眼的赤光,从头顶上,那片苍蓝色的天际间,匆匆打落下来。打在彼此的眼睑间,有时候会令人微微眯起双眼,细细打量一番天空。
夏炎轻轻地吻着徐芷薇的额头,徐芷薇眯着双眼,极为享受眼下的时光。
“芷薇妹妹,今后的路,会比现在更加难走,你可做好了准备?”看着一脸认真的夏炎,徐芷薇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
“哥!芷薇既会与哥哥同富贵,也会与哥哥共患难的!”徐芷薇轻轻地笑着。
“夏炎心底有愧,可若是夏炎今后真有所成,那夏炎也定会像芷薇妹妹说的一样,与妹妹同富贵!”夏炎长吁了口气,眼神变得愈发的坚定了。
徐芷薇笑着摇了摇头,道:“若能与哥哥共度此生,富贵与患难,又有什么区别?”
徐芷薇的话,沉甸甸的,像一块巨石,从山顶落向漆黑的悬崖,然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尘埃在眼前静静起舞。
张顺贤说,圣物即将出世,江湖上,众说纷纭,可最有份量的话,还是要从那些当年曾称霸江湖的狠人说起。
所以,夏炎也终将离开云台,久不相见的李云山,消瘦了不少,说起来,在云台上,日日笙箫,顿顿珍馐,可这却不是李云山想要的生活。
听说夏炎小子归来的消息,也自是令李云山心底振奋不已,“那个臭小子,终于回来了。我定要好好质问他一番!”
当得知张顺贤与夏炎一同回来的消息,更是给李云山打了一针鸡血,他更加的兴奋了,因为,他毕生仰慕之人,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张顺贤一副老样子,云台上,美酒甚多,这自是合了张顺贤的性情,有美酒作伴,张顺贤已经很满足了。
这世间的美人儿,也尽数汇集在云台之上,所以说,云台乃是人间一大妙境,倒也并非虚言。
可,没人能留住张顺贤和他的徒弟夏炎,在张顺贤的眼底,云台上的美人,无法吸引他,美酒也同样无法吸引张顺贤。
张顺贤不是一个糊涂虫,他能拎得起轻重,这美酒也不过是解了一份愁郁罢了。
可,自再次踏入江湖的那一刻起,美酒不再是为了排遣愁郁,而是为了令他想起那群往日经年里,令他心生厌恶的人。
他要杀掉他们,一个不留!
夏炎同样无意酒色,他本性纯良,性子也直的很,道德的根基,更是因张顺贤的缘故,自小便憨直爽朗。
夏炎选择离开,他身后尾随的众人,也自会与他一同离去。
柳青青和夏柔,早已收拾好了行囊,站在殿前广场的银,静望虚空,轻轻地叹了口气,“真的要离开了吗?回家?变得越来越遥远,也越来越陌生了。往事触手可及?姑且当做一场梦吧!”
这皆是一群心性敏感的人,若是论起来,一头龙的寿命,若是与人类相比,十七八岁的神龙,能抵人间百岁。
所以说,银的心性,较之徐芷薇,更加的坚韧,也更加的成熟。
徐芷薇还未走过的路,银已经走过一遭了,青春时,少年少女的情愫,银也经历过一遍了。
可,银总感觉,夏炎较之自己来说,似乎同样看透了世间的某些缘法,有时候,银甚至会看不清夏炎,明明那个少年,就在自己的眼前。
自初见时,银便觉得夏炎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少年,可银又不知,究竟是哪一点,令她如此的神往。
夏炎的身世,定不会像他自己讲的那般简单,尽管,对于夏炎来说,他的心底,一如银一样迷惘。
至于谁会知晓夏炎身上的秘密,那还要问张顺贤。
张顺贤说该走了,临走前,云台上,一众长老,站在高耸的山巅上,为张顺贤和夏炎送行。
离开云台了,就像初时,踏入云台时一样,悄无声息的来了,又轻挥衣袖,淡然而别。
江湖上,风云诡谲,江湖上,也总是需要几个扛把子,扛住江湖正邪两派相互对垒的压力。
徐寒是江湖上的奇人,斩月是江湖上的老怪,自东荒境边缘城镇,莅世的老者,高深莫测。还有很多很多怪物,强大的可怕,可谓逆天。
离开时,天亦不舍,苍蓝色的天空,变得灰白,没想到,春日里的第一场雨,竟是为了几人送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