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山怀中抱着一柄长剑,看着一脸悲郁的少年,他忽然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自己也是这个年纪,混迹江湖的,当初的时光,虽苦楚却也充满了快乐,可当那个人出现时,自己却已是而立之年了,他遇见那个人的时候要比夏炎遇见若水时晚了几年......
因为心智成熟,虽也痛苦过,却不似夏炎,心脏都要被那些忧伤压的稀碎了……
离开安国后,就彻彻底底地踏入江湖。因为再也没有师父的荫庇了,一切都要靠自己!
以前的闷葫芦——夏炎,恍似在一夜之间改变了,他勤奋修炼,令李云山的心底啧啧称奇,夏炎修炼的速度,简直可以说是惊人!
这一刻,夏炎才慢慢地读懂了他的半吊子师傅张顺贤。
原来,这正是师傅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
三年五载难成大道,张顺贤选择用这三年五载,来为夏炎筑基。也因此,当夏炎再修炼其他成熟的道法时,事半功倍!
而最令李云山感到惊讶的是夏炎心底的那片气海。
那片气海,简直夺天地之造化,也可以这么说,那片气海,本就是上天所为,但老天却偏偏选择了一个傻小子来继承!
可这个少年看似简单,内心却尤为坚韧,在同岁的少年甚至青年之中,李云山还从未见过如夏炎这般执着的少年。
夏炎世界里的全部泪水,都奉送给了张顺贤和若水,所以,此时的夏炎,心底才会如此干涸吧!
江湖上,风云诡谲。这已不是当年的江湖了。身在江湖,兴亡无数,说不准哪一天身家性命就要交代在一段犀利的刀锋上。
两人行在路上,关于安国的流言蜚语,也慢慢地传入彼此的耳中,张顺贤闹出了大动静,或许是因为赤鸢的死,才会加快张顺贤心底的计划吧!
血隐门派出了大批大批的人马,江湖上,诸多门派,在一夜之间,被倾巢出动的魔教门派血洗满门。
小一点的宗门,基本上已被灭门,侥幸逃脱过这场大劫的宗门,也损失了大部势力。
凤凰岭上,荣朝坐席,可血隐门引领的魔教门派,却都出奇的没有选择袭击荣朝,这块大肥肉,看来要等到最后一刻吧!
凌天的老者,脚踩仙鹤,傲立在风中,他的双眼,犹如苍鸟的喙,锋利、嗜血!
可他身上的气息,却是那么的缥缈、潇逸。
他恍若谪仙一般,虽头披银发,面容却如青年一派,尽显青郁!
望着行走路上的中年男子和满面青涩的少年,老者笑了一阵子,眼下的局面,也大抵是他喜闻乐见的吧!
老者拂袖而去,在他方离开的那一阵子,李云山望着天空,望了好久好久……
“我知世间有一座道馆,名为长春!我若带你去,你要听我的话,你可听明白了?夏炎小辈?”李云山长吁了口气,似是做了一个艰难决定。
夏炎道:“长春道馆?有何出彩的地方吗?”
李云山笑道:“济世的高人在此,还用我多说吗?”
夏炎笑道:“夏炎的心底,只有一个高人,那便是夏炎的师傅——张顺贤!”
李云山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的执念,不会带你回到曾经,现在你也只能往前走了,夏炎小辈!”
应是说到夏炎心底的痛处了吧!
夏炎的手,紧紧地握着那柄荣字剑,手臂在轻轻地抖动着。
“不!不像你说的那般,我还会见到他们的,因为师傅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师傅自会为我寻一柄如意兵器的!”夏炎一脸耿直,当他望向李云山时,他的双眼亮的迫人!
他没有屈服,即便面对这个比自己厉害得多的中年男人。
“你的顺贤师傅可能没有告诉你吧!如今,我们走的这条路,乃是与他们背道而驰的一条路!”李云山毫不客气的打破了夏炎心底的最后一处执念。
那时的夏炎,双眼忽然变得一片模糊。
他看不清那个站在自己身边的中年人,也看不到那片渺无人烟的荒原。
他一个人伫立在这个世界上,他恍似再次变成了那个全世界最孤独的小孩儿!
当一线光亮,突地打进双眼时,他看到了中年男人冷漠的眼神,也看到了男人手中的那柄剑,滴下的血珠!
倒在夏炎面前的是几个身披青袍的青年男子,他恍似记得,这一件件青色的绸缎所制的衣物,夏炎心底一紧,脱口而出道:“是荣朝派出的人马!”
只是夏炎面色如常,倒是出乎李云山的意料之中。此时的夏炎,更似是在诉说一件寻常小事,一件再轻巧不过的事儿。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天也在慢慢地变暗。
后来,一整个下午,再也无人袭扰夏炎和李云山,李云山架起了柴火,双指一点,便将那片柴火给引燃了。
两人围在篝火旁,夏炎捧着脸,望着阒寂的夜色,他突然开口说道,“除了师傅他老人家,你是夏炎心底第二个认同的前辈!”
这句话明显出乎于李云山的意料之中,他用木棍轻轻地挑了挑篝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我又岂能跟你的师傅相比?他太强了,我不及他的十分一二!”
说起来,不及张顺贤十分一二,也是厚着脸皮说的吧!
世界忽然间,就变得安静下来,没有风吹草动,也没有鸟鸣虫吟,这片世界就在那仓促的一瞬间,与众生达成了共识。
没有声息,一分一毫也没有,而坐在一处坡地上的李云山,遥望着远方,静默无言。
夏炎用木棍,轻轻地挑了挑火焰,那片炽烈的火光,映红了夏炎的脸。
“云山前辈,我们还会再见到师傅吗?”那时的夏炎,憋足了气,才努力的将这句话平静地说出来。
李云山笑道:“有时候运气是很准的,但前提是,你要相信运气!”
夏炎一愣,心底顿时多了几分喜色,他长吁了口气,原本晦暗的瞳子,也再次变得明亮晶莹些了,“云山前辈,炎儿相信,自己有这份运气!”
李云山笑着点了点头,要是说起来,李云山虽没有张顺贤那种豪放不羁的性情,也无斩月的缥缈、洒脱之意,可在李云山身上,你会找到一分沉稳与老练。
他是一个称职的修道者,或是命运里,没有那种巧合,也因此,未得大道,才会变成如今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
若说起来,李云山的武道,在江湖上堪当大任。可现在的江湖,早已不再是前些年的时候了,风云诡谲的江湖中,出现了很多可怕的角色。
而且,还有很大的一部分修真者,如今还暂未出世。
从李云山很小的时候,便受收养自己的师傅耳濡目染,他也坚信,世间定有仙人。
但,至于俗世究竟还有没有圣迹,这是一个很难说的话题。
可既有人信仰,便可寻其踪,觅其迹!
夜晚风声很紧,杀戮就在自己的附近,黑暗中,几方人马,已经交战数次,张顺贤又岂会真的放心将夏炎完全交给李云山?
所以,暗地里派出的人马,始终尾随在夏炎和李云山的身后。
那些殷红的血迹,到了明日,便会变成黑色粘稠物,而流淌在风中的血腥味,也在云淡风轻下,滞留在了身后无限的时空里。
李云山坐在篝火旁,再次变得沉默寡言。
而夏炎则站在那片坡顶上,仰望着头顶上的星空。那些星辰在夏炎的眼前闪烁,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一脸愁容的少女。
他记得少女的美,也记得少女的温柔,他记得少女哭泣时的模样,他也记得阳光下,少女清澈的笑靥!
情窦初开的年纪,遇见的人,大概也是此生最难以忘怀的人吧!
篝火在眼前,静静地迸溅,那些火花,刻绘在回忆的尽头,那时的心,也变得明亮些了。
云山前辈说要带我去长春道馆,云山前辈也说了,那里有个济世高人,既是高人,那敢情要去拜访一番的。
次日,清风拂面,初晨的风,最动人,与人也最为的亲密,夏炎张开双臂,那时的他,心底在幻想,自己若是一只鸟呢?那可能会比当下更加自由吧!
偶或,会接触一些江湖上的浪人,也曾听说过,东荒境的大大小小的门派,都已不再清闲!
而久经奔波,路上,夏炎也多次从剑鞘中拔出那柄荣字剑,有时候他会很自然的将手伸向身后,可他的背上,却再也没有那柄青铁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