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字剑倒伏在荒野中,或深陷在泥淖间,或斜插在荒草中。
这一日,是不凡的一日,这一日,足以令人铭记。血隐门的人马,赶赴此境,有长老引路,青年弟子追随其后。
在这些潦倒的岁月里,沉眠了数十载的血隐门,自是无人知晓其势力究竟演变到了一种多么可怕的境地。
总之,在那个心有铁血的中年男人眼中,张顺贤是一个很好的帮手,而荣朝也势必会在血隐门的长刀之下,步入穷境!
在酒肆里饮酒的张顺贤,眼神明暗不定,他的心思十分缜密,甚至会有些复杂的可怕,这明明是那个醉醺醺的张顺贤,可又怎么会是他呢?
大战的帷幕,已经被慢慢地掀开了,而暗处的敌人,对于荣朝来说,是最为头疼的。
二十年前,各门派结成了正道联盟,而诸如血隐门、七子峰、忘仇崖以及其他的大大小小的魔教门派,却无意达成共识。
因在魔教之中,也时常会有大大小小的动乱,它们的意识里,本就没有和平二字!
血隐门隐遁了数十载,外域光阴变幻,而血隐门中,始终蒙着一层魔障,道是血隐门的开派祖师,设的禁制!
这十余年的风云变幻,江湖上,业已不存血隐门的旗号。
如今,江湖上又有传言说,随着圣物的出现,那些遁入空门的魔鬼,即将醒来。
前有张顺贤,后有斩月,更厉害的角色,依旧在历史的光阴里不断地翻腾演绎。
所以,真实的血雨腥风,是那些教派中的年轻一脉所无法想象的。
剑上水珠,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雨越下越大了,张顺贤手中的酒壶里,还剩下一滴酒水。
冒着风雨赶出去的,不仅仅是张顺贤和斩月,还有已经及早抵达安国的荣朝势力。
张顺贤只是截胡罢了,他的心底,对荣朝犹有一份情谊,这惨死的数十名荣朝内的翘楚青年,或会为荣朝提个醒吧!
而这份情谊,不单单是因为自己,或也是因为当年救了自己性命的夏墨吧!
夏墨的身份,极为的隐晦,没人提起过,于是渐渐的也没人愿意提起,只是在荣朝内,举足轻重的人物中,夏墨当属其一。
当年,夏墨与张顺贤的交情甚好,夏炎是夏墨托付给张顺贤的,很悲哀的事。夏炎出生时,自己的母亲,便已离开了他。
而那个女人,也是东荒境内的绝顶杀手,后来江湖上流传的风言风语,道是夏炎的母亲,早已死去了。
但在张顺贤、斩月以及夏墨的心底,皆有一个秘密。夏炎的母亲,并没有离开。她或就隐遁在东荒境的某个角落。
多年前,那个女人,业已是东荒境内举足轻重的存在,到了现如今,她的武境,究竟达到了何种高度,谁有那个实力来揣测呢?
即便谣言中盛传,她业已乘风归去,化为谪仙,张顺贤深信,斩月亦是深信。
有时候,夏炎的脑海里,也会偶现自己的娘亲,他常常会梦呓,尽管,他从未看到过自己的娘亲,可随着年纪的增长,总归也该懂点事了。
在那方破败的小镇上,他常常看到那些孩童被自己的母亲牵着手,从他的眼前走过。
所以,那时的他也会想,我的娘亲呢?我的娘亲去了何方?
从记事起,就只有师傅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尽管小时候的夏炎,也曾在荣朝中,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只是那时的他,也仅仅是三四岁的模样。
有些事终究还是忘记了,似乎也值得忘记。
如今,夏炎在客栈里听雨,他的身边,只有两个眼神清澈的女子,张顺贤去了很远的地方,说是那里的酒,比这里的酒更好喝。
尽管初入江湖,可夏炎也并非是个傻子。
看来,今夜师傅又要大开杀戒了......
自离开落魄山头后,一切都已改变,身边没有大黄,而师傅也不再是曾经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师傅也会在自己的面前,展露出多面的自己。
当然师傅手中的剑,也不曾寂寞过。在风雨交加的日子里,朝歌常常会在天将明时,突兀的闯入自己的世界。
朝歌的发丝上,挂着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每一次,她都是那么的疲惫,而眼神里那层明亮的光晕,也似乎在那一刻间,失了色彩。
夏炎可以猜得到,因为他看到过,朝歌是如何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疯狂的屠戮至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轮廓。
那是人间,却又不似人间,朝歌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是一个眼神清澈的女子,是一个笑起来很明媚的女子,可当她拾起屠刀时,她却完完整整地蜕变成另一个人。
那个少年,那个站在窗前一脸忧郁的少年,在如白水般翻腾的江湖中,也终会慢慢地成长起来。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眼前的那片雾气,不会被他掀开。
而那片雾气,便是势比沧海的荣朝!
客栈内,是那么的静,直至那木质的门框上,出现了几颗晶莹的血珠。鲜红的血珠,浸湿了窗户纸,而随着夜里的寒风怒号,那些鲜润的血珠,似乎也不太起眼。
夏炎怔怔地望着那几颗血珠,窗户砰的一声推开了。
几个脸上蒙着黑绸缎的青年,将别在背后的长剑,用纱布轻轻地抹去刀锋上挂着的几颗血珠。
夏炎被惊到了,而朝歌却皱起了眉毛,青年走到朝歌,耳语道:“是顺贤长老,特意派我等前来的,说是要教一个孩子长大!”
朝歌顿时会意,而这几个黑衣青年,也正是血隐门中的弟子。
刀在饮血,而在彼方,在张顺贤和斩月的面前,是数十个面容枯槁的老者,其中自是不乏各大宗门中的长老,亦有荣朝中的老怪!
此地,名为战魂谷,因数百年前,一位魔教长老与众群雄,在此邀战而得名。
后来,那个魔教长老得天地之造化,飞升而去,这也成了一段佳话。
“没想到,尔等如此看得起我!”张顺贤仰头大笑,道。
此时,他手中的古剑问天,则在嗡嗡地直颤,斩月一脸冷漠,如长剑出鞘的斩月,已经没有一丝老态,原来一个人的变化,竟可以如此的彻底。
阴森可怖的眼神里并没有光,被一片凄寂的黑暗埋在里面,却是堂而皇之的正派宗门的长老。
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些行将朽烂的各派门中掌权者想尽办法延年益寿。
有的人追随天道,有的人尽量让自己的老态延缓一段时间,但说到底,若无法破天而去,一个人的生命,也终将会尘归尘、土归土!
阴森的黑夜里,无人能够看清张顺贤是如何从背后拔出那柄古剑的,耳畔如风雨扫荡,是一片沙沙声,也就是在这片肃静的声响中,有些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生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就只是一瞬间罢了,很短促的时间,原本要费尽一生的力气要走的路,在这一刻间,却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瞳孔里是一片血腥,血珠顺着剑锋,落在地上,啪嗒!啪嗒!啪嗒!就像是清明过后的雨水,肃重、庄严。
张顺贤握刀的手指,略微的松了松,他的脸上,挂着一分笑意,看起来就像在嘲讽眼前的这群人。
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张顺贤手中的刀,始终没有停止饮血,他素白的长袍上,也渐渐地挂上了血珠,他就像一个屠夫,一个屠戮天下苍生的罪人。
他是吗?又似乎不是!
而这也仅仅是他当年的一个缩影罢了,能够真正认清他的人,世上还有几人?对于敌对者来说,认清他的那一刻,也意味着永久的长眠了。
凄寂的雨丝,墨蓝色的天空,灯火郁郁的城池里,有一个少年捧着腮,站在一座客栈的窗户前,静静地望着窗外。
有时候他的思绪也会飘离出很远很远,可当想到自己的师傅时,那时的他,也会从容的笑着。
梦里,师傅在,现世里,师傅也在!似乎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尽管也曾在梦里,梦到过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