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山,常明月!在那逼仄的房间里,烛火常亮,只是,天好似突然就黑了下来,只是恍惚而已。
那片竖立在落魄山脚下,足有万年之久的坟冢,在时间长河的面前,也不过粟米之微罢了。
这片坟冢,究竟隐有何故?
在夏炎初入此境时,这落魄山的山脚下,依旧是光秃秃的一片,可随着年纪渐长,那些曾经自己无法看到的事物,却赤裸裸地暴露在自己的眼中。
有时候师傅会站在这片坟冢前,一站便是一天,尽管在夏炎模糊的意识里,师傅的眼角总会常含一滴泪水,可那些不解的情缘,在夏炎的眼底却总是陌生的!
当夏炎第一次站在青铁剑上时,他的心底,既有一分不安,亦有一份悸动,这御风之术,竟如此的神妙,可以痛痛快快的拥抱清风与朝阳。
就在落魄上的山脚下,那片风吹得有些许肆意,或有人在仰望苍穹,可自修炼了这奥术之后,自己便如同一个透明人一样。
张顺贤说过,修道便要有修道的觉悟,自踏入此境起,便再无人间的快乐!
可在夏炎的眼底,这一切却都是新奇且可爱的,修炼了驭气法门足有三年之久,心底的那片气海,也终被他调集了几分。
当他沉下心来,他便会看到那片浩瀚的气海,如今,这微妙的感觉,乃是以气为马,灵动、超脱万界!
师傅说,我是长青门的最后一个弟子,师傅的表情很严肃,这似是寻常的他,却又有些不似!师傅贫瘦的身体,就形似一座危房,不知何时,便会塌陷罢!
驭气法门,修炼三年之久,而这御风之术仅仅修炼了半日之久,便颇有成效,夏炎的心底自是喜悦!
当他翱翔长空时,他的视觉,却渐渐地聚拢在落魄山脚下的那片坟茔,从高空俯视,这那片坟冢,更似是一条黑龙盘踞在山脚下。
他恍觉,群山万壑间,那条条黑龙,难道也仅仅是幻象而已?或者说,那些盘踞在孤峰上的黑龙,也仅仅是一片片坟冢所化?
曜日间,自有古鉴,那些落魄的事物,在岁月的长河间,自有定义!如今见那山头上的黑龙,龙气却愈发的雄浑!
而山脚下的那片坟冢,竟陡然间,窜出了一条黑龙,黑龙摇摆着巨尾,窜上苍穹,黑龙围绕着夏炎旋转了一周,最终稳稳地落在了夏炎脚下。
若是此境有修道之人,自会惊讶。那浩瀚的龙气,面对少年时,竟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而此时,宅院里的大黄,竟亦破天而去,这一日,山石崩殂,炽日染得群天一片血红,身在山脚下的村落里的村民,仰望苍穹,大惊失色。
发生了什么?是谪仙降临了吗?
云层翻红,赤天上,尽是红霞,像血一般,殷红而又鲜艳!慌乱中,夏炎的身体,坠向无穷无尽的深渊中。
就当他将要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时,他的身体,被一人稳稳地接住了。
张顺贤皱了皱眉,怒斥道:“竖子!你想死吗?”
夏炎心底一惊,脑海中的画面,依旧清晰可辩,惭愧万分的夏炎,吞下一口唾沫,嘴角微微的颤着,“师傅,炎儿知错了!”
“有些事,看到了也要装作没看到,不然终有赴死的一刻!”
张顺贤的怒斥,即使在很多年以后,依旧徘徊在夏炎的脑海深处!他忘不了这一幕!也忘不了那片坟冢!
“随我离开这里罢!”张顺贤一挥袖袍,白稠的长袍,较之粗布袍子,倒是舒服许多。
张顺贤一挥袖袍,既携着夏炎,亦携着一方烟雨,向东荒境,奔赴而去!
苍天之下,碧海之央,天地倒置,天水相连。此间景物,可鉴人,亦可鉴凡世。
见到那片碧海,便离着东荒境业已不远。
潮汐间,草履飞踏,恍惚间,一日已见尽头,在灯火朦胧的客栈里,一位身披红袍的女子,静立在门前,遥看风雨!
很多人都喜欢喊女子“朝歌”,因她的美貌,比圣皇的妃子更要美妙,因她的歌喉,比青楼里的风情女子,更加的婉转!
待张顺贤踏入客栈时,朝歌的脸上亦多了一分笑意,“大哥,朝歌已在此等候多时!”
客栈外,黑影斑驳,一群身披黑缎的青年,静候在门外。
张顺贤轻轻地点了点头,皱了皱眉,道:“朝歌,你且遣了他们罢!”
朝歌笑着点了点头,喝道:“诸位且散了罢!待大哥有招之时,便以这座客栈为聚点!”
大梦不醒的夏炎,不知梦里有何物,眼泪唰唰的流着,喉结轻轻地颤着,他似在喊一个人的名字,模模糊糊,好似“娘亲”二字!
朝歌皱了皱眉,叹道:“大哥,此次前来,可是为了他?”
张顺贤声音略有些低沉,道:“嗯!”
这几日,这片屹立在东荒边缘的小镇,沙尘不绝,弥天的沙海中,似有魔物降临,也是这几日间,张顺贤和夏炎踏足此地!
朝歌脸上犹有一分忧色,道:“那柄神武,大抵要现世了!”
沉默中,张顺贤将手中的杯盏,重重地摔在地上,朝歌心底一惊,道:“大哥?何故?”
张顺贤臂弯里的长剑,锵的一声,从剑鞘中,脱离了出来,那柄剑悬浮在张顺贤的头顶,随之轻轻一晃,刺眼的剑光,如洪流般,涌现了出来。
剑光直至头顶上的屋脊,射出的剑光,未伤屋顶的砖石,倒是闻到一声闷哼。
砰!
重物摔在地上,殷红的血水,从青袍男子的口中溢了出来,男子黑布蒙面,瘦削的身体恍似枯槁的梧桐。
而此时,那男子的身体,竟开始皱缩,不多时,地面上仅剩下一片残血,而男子原本九尺的身段,便是连零碎的骨骼也未留。
后有一阵尘埃,裹着血腥味,从客栈里,轻轻地散去,即便是男子身上的青袍,业已化为一片灰烬。
大黄围绕着客栈的周围,跑来跑去,张顺贤轻声喝道:“阿黄,可是寻到了什么?”
半晌,大黄口中衔着一柄利刃,从房檐边缘,飞跃了下来,而此时,夏炎已经醒来,他揉了揉双眼,轻声喝道:“师傅?”
张顺贤轻轻地掂了掂那柄利刃,这利刃与普通的凡铁无异,只是,剑鞘上却刻写了一个大大的“荣”字!
张顺贤将那柄剑,轻轻地扣在桌案上,推开了眼前的那扇木门,眼神变得略有些温和,道:“炎儿,睡醒了吗?”
那时的夏炎,眼神发直,他应是在努力的回忆些甚么。
方才的梦境,甚是美妙,可恍惚间,那片梦境,啪!的一声,便碎了......
望着自家师傅一脸温和的笑意,这倒是平日里不多见的,方应道:“师傅,炎儿心存愧疚,这一路走来,炎儿却也睡了一路!”
遂又闷声道:“是炎儿无能,未能帮衬师傅半分!”
张顺贤倒似未闻般,喝道:“徒儿,且随我去酒楼里喝一杯!”
故时的岁月里,张顺贤性情可谓顽愚,也从未在夏炎的面前露出半分笑意,倒是斥责打骂,从未少些。
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张顺贤的面目未有半分变化,倒是夏炎的面部线条,愈发的硬朗,也愈发的俊美!
可他破衫褴褛的模样,即使偶尔得到师傅的差遣,去镇子上买些杂物,见到美丽的姑娘,一时间的愣神,也会惨遭冷眼相对。
“见世故而不世故,亦是一种修养。”
这是他回到山头后,师傅对他说的话!
如今,已渐渐接近东荒境,见曾经面目刻板的师傅,此时,恍似换了一个人,才渐觉,或许,在这偌大的天下,亦有师傅想要寻找的人。
而在夏炎的心底,对于那位小师姐仙仙,犹是一种情结在心。
张顺贤的心情,没有因那身披青袍的刺客突然出现,而有半分的改变,他果然引着夏炎和朝歌,去了一家酒楼。
酒楼里终日杯盏不断,而大多都是心存忧虑之人,整日蛮坐此地。
这沙尘天里,即便是白日里,天空也依旧昏昏暗暗,街头上的景致十分的模糊,那些僵硬的线条,慢慢地勾勒出街市上的诸多牌坊的模糊轮廓。
这一日,却也是极不寻常的一日,朝歌说,这座距离东荒境,最为偏远的一方小镇,聚集了太多的陌生人。
恍似就是从这一日起,原本萧条的小镇,人烟渐盛!这似是百年前的一景。
难道,他们都是为了圣物而来?
那柄剑,始终被张顺贤藏在臂袖间,一个“荣”字,已经说明了很多。
故时的宗门,今日却遣人来追杀自己,张顺贤的心底自是痛苦。
当年的师徒之情,放在如今,也不过是破砖烂瓦似的,至少在张天峰的眼底看来是如此的!
“荣”字,在古时,乃是强族之貌,“荣”字一脉传承千年,直至当下,亦是岿然一派!
宗门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