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要伤害大姐姐!”
稚嫩的童音从脚下传来,一位瘦弱的小女孩从吵闹的百姓腿边艰难的挤了出来,
她跌跌撞撞的冲到天马之下,想要保护处于漩涡中的女子,
昔日叱咤风云的大天使长,今时不同往日,狼狈的被四面八方的污言秽语踩进泥土里,
银月希乌黑的长发被腥臭的蛋液浸湿,黏糊的液体模糊了她朦胧的视线,
她的眼里本就有雾,现在,彻底看不到未来。
“主帅,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儿!”副将担心的说道。
他的身上更为狼藉,蔫黄的菜叶子在他的身上已经成了一件黄绿色的破烂衣服。
银月希不言,脑海中思绪翩飞,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会受到百姓们这样的对待。
在这些讨伐她的大军中,银月希甚至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那些出征前,她耗尽天使之力拯救的流民。
此刻声嘶力竭的煽动着那些还在围观状况的百姓,一起加入筑起围攻她的那座大山。
“妖女,魅惑了陛下,想要和宅心仁厚的帝后娘娘抢人,我呸!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狐媚子!”
“魔族的奸细不除,留着作甚,难道要等到魔族把我们灭个干净,让贱人逍遥在外吗!”
一语掀起千层浪,众人不约而同地召唤出自己的武器,有的是剪子,有的是鞭子,有的是砍刀。
“不要……大姐姐是……好人……”
小姑娘微弱的声音淹没在了汹涌的大浪,没人听见她微乎其微的呐喊,像是善良只要沾上了一点暗色,就会被人认定为邪恶。
但一昧的善能带来什么,受尽欺辱却不知道反抗,最后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善恶生来就是一体,没有绝对的好坏,它的判定标准不在自己,而在世事的流言蜚语。
“啊!”小姑娘不知道被谁踢倒在地,想要爬起来,手背却被拥挤的人群接二连三的踩过,
尽管手背肿起的像大猪蹄子,小女孩无助的哭喊着,
“你们……不要……”
她后背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栽倒在地上,疯狂的大脚要将她踩扁,卑贱的贫民就算被踏成碎饼子,也是无人在意。
女孩凄惨的哭声将迷茫的银月希硬生生拽回了现实,那一句句微弱的话语,为她鸣不平的发声,
别人听不见,可她这样处于灰暗中的人,看到了一束光。
几乎是片刻的功夫,银月希羽翼展开,将马镫作为踏板,向尘埃中的露水而去。
小女孩惊恐的蜷缩着,弱小的她保护不了自己,唯一的结果就是任由他们欺凌。
璀璨的金光霎时间闪耀,温暖如约而至。
小姑娘害怕的张开眼,就见到她崇拜的偶像。
“大姐姐,我……我相信你,你是位大英雄!”
大英雄,这个束缚在她身上的光环,方才还被众生剥夺,现在却由一位不起眼的小女孩加诸到她的头上。
银月希笑了,不是为这个荣誉本身,而是,还有人愿意相信她。
那些一拥而上的众人被银月希凝聚的保护罩弹开数米,银月希小心抱起受伤的孩子。
她挺直了腰肢,清澈的眸子里,再看向这些她曾经拼死守护的人,怒目圆睁,愤愤不平,
若是他们有那个能耐,估计现在已经动手撕了她。
有种荒诞的恍惚,她曾经努力为天使一族而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虚伪的荣耀?
不是,仅是想要保护处于弱势的他们。
空气似乎凝固了,百姓们也不敢乱哄哄的声讨,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还是一支从杀场上归来的军队,
每个人的身上还保留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废话,自己的小命当然才是最重要的。
“都让开!谁敢当道格杀勿论!”
一句决定人生杀允夺的话,堪比当今陛下的圣旨,两队人马左右开道,从杂乱的人群中开辟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而这些护卫队的人马也是大有来头,全是皇家手下的亲卫军,一个个甲胄加身,装备金光大放,
就连银月希的天使军团也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刚才大吵大闹的众人,此刻,安静如鸡,
或者说,胆小的像是怕事的鹌鹑,唯恐被亲卫军抹了脖子。
被亲卫军保护在中间的男人,笑意盈盈的看向不远处的银月希,金装素裹,出场甚是气派。
“大天使长,好久不见……”
银月希察觉到来人话里有话,有些意识到对方在提醒自己。
美人何其聪慧,根据他的点拨,银月希也发现了异样。
印象中的拉斐尔,有事没事都是耀武扬威的神情,抓住机会就会对她冷嘲热讽。
眼瞎这位,像是换了个人。
银月希眼眸微眯,倏然联想到一位能神不知鬼不觉办成这事的人。
“银月月”,门笛很满意对方看他的眼神,那种熟悉的感觉,而不是把他当成这具身子真正的主人,原先的蠢蛋。
他轻声的称呼,故意暴露了自己,坐实了银月希的猜想。
“门笛……”
银月希抿唇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果真是,好久不见。
他来天使国做什么,指定不是什么好事。
只见男人高举手臂,隆重宣布道:
“本座,拉斐尔,奉陛下之命,将罪臣银月希押至降天台,今日立刻处置!欢迎诸位一同见证这个魔族奸细被诛杀的重要时刻!”
“哈哈哈,陛下英明!杀了这个魔族奸细!”人群中迅速有人高声附和。
“魔族奸细该死,天使国万岁!”
“陛下和帝后百年好合,此乃千古良缘!”
银月希讽刺的勾起唇角,看向有些讶异的门笛。
门笛走近几步,凑到银月希耳边低声说道,“银月月,这出戏,你还满意吗?”
“这是你做的”,银月希一点都不意外。
他们是敌人,能有把对方置之死地的机会,岂会轻易放过。
门笛食指轻摇,“不对,吾一个人,可办不了这么大一桩事,你再猜猜,还有谁会选择和吾同伙,除掉你”。
“本座没兴趣”,银月希攥紧手指,这个动作无疑暴露了此刻她的慌乱。
“啧啧啧,吾真替你感到不值”,门笛收敛了一些散漫,
“吾就是安排了一些人稍微鼓吹了一下,你看,就是这副壮观的场面。”
“人人都唾弃你,恨不得想要一刀了结你的性命。”
银月希双手僵硬的把小姑娘放下,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她把身上所有的银钱给了小女孩,“这个拿好,去找你娘亲吧”。
眼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很难过,也很痛苦。
门笛仰头长笑,别人痛苦,他就一如既往的快乐呢。
门笛拔高了声音,好似刻意对百姓们说道:
“大天使长,需要本座请你过去,还是你乖乖跟本座走。”
银月希径直掠过他,也没有回话,安静的似是一滩死水,源头干枯了,就不会再有一点细微的波澜。
“主帅,属下愿意誓死追随!”
“主帅,将士们愿与主帅共进退,来生还做主帅的兵。”
银月希背对着他们,将士们看不见她微红的眼眶,“本座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退下。”
“主帅!”将士们恳求的嘶吼着。
“本座最开始怎么说的,作为一名将士,你们必须要服从的,就是主帅的命令!
现在,本帅命令你们,不许跟来,否则……”
银月希喉咙哽咽,但还要保持正常的音色,“本座就当没你们这些兵”。
这条路,她孤独的走来,也该孤独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