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瑶心下一沉,如坠冰窖。
她的头微微侧向锦儿,当她看到锦儿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庞时,心中更是涌起一阵不安。
黎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看着沈玥瑶,低声道。
“看来你有麻烦了。”
沈玥瑶轻轻睨了她一眼,心想,这茶水怎么不噎死她?
暗自咒骂,幸灾乐祸的家伙,倒霉事早晚砸到你头上。
景如璋的眸子微微眯起,射出两道冷峻的寒光,声音低沉而冰冷。
“沈侧妃,这是何物?”
沈玥瑶起身,曲膝跪在景如璋跟前。
她低着头,双唇紧闭,沉默不语。
倒不是她不愿说,她实在是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借口来解释眼前的情景。
景如璋审视着她,双眸中闪烁着怒火,眼神冷峻犀利,仿佛要将她看穿。
他冷酷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沈侧妃,刚刚你还口若悬河,怎么现在却沉默不语了?”
沈玥瑶紧握着拳头,手指泛青泛白,她的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然而,在景如璋的逼视下,她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拳头,抬起头来,眼神闪烁,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她的声音低沉的有些过分,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
“避子药。”
说完便垂下头去,脑子里蓦地想起白日他说的那句‘孤剐了她’。
她觉得景如璋现在大概就是刮她时的神情吧。
景如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这个女人用尽手段同他欢好。
如今却说不想怀上他的子嗣!
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母凭子贵?
若她不想,那她之前对他使的那些手段,当他是什么?
工具么!
堂堂大晋太子殿下,岂容她随意践踏!
景如璋紧抿着薄唇,双目渐渐猩红,一双寒眸狠厉吓人,原本清冷的气质变得凌厉威严。
站起身来,上前两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虎口掐住她的下颌。
用力一抬,沈玥瑶被迫抬头与他对视。
她眼眶微红,泪水汇聚在眼角,她大抵是被他吓的。
头一抬,泪珠便从眼角滑落。
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沈玥瑶吓出颤音:“......避......避子药。”
许是她的眼泪滑到指间,太过灼人,他愤怒的抽回了手,转过身去。
虽然是他亲口所说,这是避子药,但他依然不敢轻易相信。
冷声怒令:“传太医。”
太医将药包打开仔细查验一番,躬身道。
“回禀太子殿下,此药是药性温和的避子药。”
景如璋眼里盛满了怒气,将药砸在她脸上。
沈玥瑶闭着眼睛,将头一缩,脸上还是感到微疼。
想到她当日对他的设计,原以为她只是想入宫,后来又主动讨好,他竟也以为她当真可能是有几分喜欢他。
没想到竟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连带着语气都染上一层盛怒。
“好啊!好你个沈玥瑶,竟敢如此大胆。竟敢私饮避子药,既然你自己找死,孤便成全你。”
沈玥瑶眸子轻颤,十分害怕。
这东西十天半个月都不饮一回,最近更是一个月没碰过,她都忘了柳凤轩还有这东西。
既然被搜出来了,由不得她不说实话。
宫里太医又不是吃素的,随便一查就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还不等她开口,跪在她身后的锦儿便要替她揽下罪责。
锦儿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急忙道。
“太子殿下,不关主子的事,是奴婢,药是奴婢的。求殿下开恩,饶了主子,饶了主子吧。”
说完她又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沈玥瑶忙侧过身去,冲她摇头,示意她闭嘴。
景如璋眼里尽是煞气,周身气场阴沉骇人。
“大胆奴才,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拖下去,打死为止!”
沈玥瑶一惊,忙跪着上前去拽他的衣袖。
“是妾的错,不关锦儿的事,是妾一时糊涂,望殿下饶了锦儿罢。”
景如璋不为所动,眼看两个侍卫要将锦儿拖下去。
沈玥瑶的心一直往下坠,她垂着头,双手紧握着拳,闭上眸子,冷声开口。
“等一等!”
景如璋冷眼看着她,
“怎么?你要陪她一起?”
“不!妾只想活着,只想带着锦儿一起好好活着。为此,沈家愿向朝廷捐白银十万两。”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白银十万两。
这可是笔巨款!
沈玥瑶想到景如璋去江洲赈灾,朝廷只拨了二十万两银子,她推断应当是国库空虚。
若此时她抛出这个诱惑,或可救锦儿一命。
景如璋想不到她竟敢同他讲条件,又拿寒眸仔细在她脸上打量一番,嘴角挑了一丝冷笑。
倏然觉得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有趣。
“你是在同孤讲条件么?你凭什么觉得孤会答应你?若人人都如你这般,犯了错便想用银子了事,那还要律例刑法何用?”
沈玥瑶黛眉微蹙,一个愿意为她豁出性命的人,她没法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
她知道要救锦儿,势必会得罪他。
可事已至此,她已没有退路,只能迎难而上。
她坚定的对上他的视线,吐字清晰。
“敢问太子殿下,您今日惩罚锦儿,难道没有私心么?锦儿只是插了句嘴,按照宫规也只是掌嘴,您却要她的命,不知殿下是按的哪条律例宫规?”
屋里所有人皆是一惊,没想到素日里唯唯诺诺的小白兔,竟敢当面质疑太子殿下。
她一定是疯了。
太子妃心想沈玥瑶如此省心,竟自己服用避子药,又难得听话。
原想在太子面前帮她说说话,如今,她却自己找死,便打消了念头。
连景如璋自己都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敢如此大胆。
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不惜开出白银十万两,还竟敢当面质问他。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不打算同她讨论宫规律例。
“你想救她,孤给你这个机会。”
他扫了一眼散落一地的药材,肃声道。
“为何服用避子药?”
沈玥瑶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温雪姝倒是怀上了,下场是什么?!
她当然不能说实话。
沈玥瑶将头埋了下去,恰到好处的含着点泪,声音染上几缕凄凉。
“妾家中有很多姨娘,七姨娘和九姨娘皆因难产而死。妾今年才十六,还不想死......”
她说的怯生生的,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只轻轻一眨,便如珍珠般坠落。
饶是女人见了,也生出几分怜意。
偏他不信,不去看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明知她的话不是十分可信,眼底怒意还是散去不少。
杨璃在一旁看了这么一出精彩的戏,眼看太子殿下要心软下来。
轻声一笑,娇声道:“太子妃生承安时,也不过十六岁,偏沈妹妹娇气。”
是啊,宋沅依是生了承安,可她那身子骨都成什么样了。
景如璋没有理会杨璃的话,垂眸看着沈玥瑶,眸色不由自主的黯了几分。
在短暂的沉默后,终结了这个话题。
“沈侧妃私服避子药,先禁足柳风轩,待温侧妃中毒一事查清之后再行发落。”
沈玥瑶抬起泪眼问他:“那锦儿……”
“你不都说了么,按照宫规当掌嘴,那便掌嘴二十,以示惩戒。”
好歹捡回一条命,沈玥瑶见好就收。
他惩戒了锦儿,言外之意,银子他不要了。
这倒令沈玥瑶很意外。
沈玥瑶朝他叩头谢了恩,景如璋发落了她,这里便没她什么事儿了。
她抬袖子抹了泪,欠了欠身道。
“妾告退。”
她转身瞥见黎凝垂着眼睫,似在沉思。
沈玥瑶出了朝露阁的门,发现滔天的雨势已经收了。
她低低呢喃,这场雷阵雨终于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