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酒把埃尔伍德还活着的消息传递给了汤姆·贝隆索,地面上的人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全场沸腾,欢呼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浪接着一浪,使得沈酒不得不把通讯器移开,将音量调低几度。
不远处,伊莉雅身上盖着她的外套,正在熟睡中。
那一边,汤姆·贝隆索清了清嗓子,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但是言语里仍是难掩兴奋和喜悦之情:“沈酒,君主和王爵两位的状况怎么样?”
“状况良好,生命体征还算平稳,目前死不了。”
沈酒朝地上并肩平躺在一起暂时还没有醒过来的王室兄弟看了一眼,发现爱迪莱德在睡梦中又在皱眉,睡颜看啥过去并不平静。
她走过去,低下身子,伸手抚摸了一下爱迪莱德的额头,发现温度比之前烫了许多,于是对着通讯器补充了一句:“你们尽快。能多快就多快。”
汤姆·贝隆索听到她变得有些急促的语气,意识到君主他们的情况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乐观。
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
结束通话后,沈酒把通讯器放在一边,在爱迪莱德身侧轻轻坐了下来,背靠着身后并不平整的洞穴石壁,在昏暗的光线里静静地聆听着身旁之人的呼吸。
这个漆黑的小小洞穴,仿佛构成了另一个宇宙。
一个获得新生后的宇宙,寂静,宁和,从充满毁灭的死亡中拨开了弥漫的烟雾,发现了生命最本真的可贵之处。沈酒又一次在精神上得到了焕然的新生,尽管她似乎失去了永生的魔法,但是她失而复得了比生命更珍贵的永恒之爱。
没有爱的永生是毫无意义的。
唯有当爱继续延续下去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永生。
沈酒很高兴她和爱迪莱德的爱之结晶在伊莉雅身上得到了延续。这一次,爱迪莱德出于本能地保护了他们的孩子,她觉得可以给他一个奖励。
她垂下动容的目光,落在身旁安眠的男人那张英俊高贵的脸上,他的神情不像之前那么不安了,兴许是感应到了沈酒存在的气息,他变得放松多了。
沈酒握住他的一只手,放在膝上,用双手包裹住,用最直接的接触方式感受他那只手上的肌理和掌纹,心情不错地自言自语起来:“你醒来后,第一句话会对我说什么?让我想想看。”
“唔……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沈酒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他会说什么。
洞穴里安静极了,躺在不远处的伊莉雅偶尔会翻身,说几句模糊的梦话,但都是好的梦话,没有在做噩梦。从小养尊处优的孩子在这么艰难糟糕的环境里还能睡得着觉,而且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抱怨。
这一点让沈酒很欣慰,伊莉雅从她这里遗传了很强的适应环境能力。
琦琦放射出不刺眼的温和灯光笼罩在伊莉雅的头顶上方,以便于沈酒可以时不时地查看她那里的情况。
女儿睡得很乖巧,旁边的男人却很不安分。
“唔嗬……哼唔!”
睡梦中的爱迪莱德突然发出几声低沉的呻吟,呼吸渐渐急促,眉头痛苦地紧锁在一起,额头逐渐冒出了一颗颗豆大的冷汗,滴落进发丛里,那张苍白的脸上看起来被雨水淋湿了一样,湿漉漉的,狼狈又可怜。
沈酒赶紧从装背包里取出消毒酒精和纱布,先用消毒酒精沾湿纱布,然后仔细地顺着他的额头,到达脖颈处往下擦拭,希望能够散去他身上的热量。然后又扒开他的衣领,解开束缚腰腹的腰带,以便让他的呼吸更顺畅一些。
做完了这一切后,沈酒自己累得都额头冒汗了。
刚休息了一下没多久,忽然间,她听到刚安分了一小会儿的爱迪莱德又开始喊冷了:“……唔……好冷……好冷……”
沈酒听到他终于开口说话,激动地站起来,趴下身,把耳朵凑到爱迪莱德耳边又听了一会儿。
虽然他的声音很沙哑,说话也断断续续,但是他在表达,能感知到冷热,说明意识是清醒的,脑袋没摔坏。
太好了,没摔成白痴。沈酒在心里如斯默默安慰自己。
听到爱迪莱德还在梦里继续说冷,沈酒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埃尔伍德,盯着他身上的外袍看了好几眼,最后果断下手。
她几步跨过去,把那件材质高端价值不菲的袍子从昏迷的埃尔伍德身上扒了下来,并且动作十分的粗鲁,把人衣服扒了还不给人家整理好里面的衣服,随便一拉就完事了。
昏迷未醒的埃尔伍德还不知道自己不仅被小侄女拔了一把高贵不已的银色头发,还被小侄女母亲扒去了衣服。
与他形成鲜明区别对待的爱迪莱德,不仅获得他的君主外套取暖,还能够躺在心爱之人的腿上,享受着她温柔体贴的照顾。之后沈酒又给他灌了一袋营养液,服了几颗通用特效药,几个小时后,他的体温降下来了。
在他苏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沈酒的脸,而是她的小腹,隔着一层衣服的布料随着均匀的呼吸放松起伏。
由于他后脑勺有伤,沈酒避免磕碰到他的伤口,让他头侧靠在自己的腿上,谁知爱迪莱德在沉睡中靠得越来越近,把脸几乎埋进她的身体上。
沈酒不知在何时睡着了,她并不知道爱迪莱德已经醒来,男人就着这个姿势先亲了亲她的小肚子。
这个姿势,对爱迪莱德来说并不陌生,在沈酒怀上孕的那段时期,他曾多次这样聆听她肚中胎儿的心脏。那时候的他怎么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爱她爱到愿意让身份不对等的她生下他的血脉骨肉。
觉悟虽然迟了,总比没有觉悟好。
当爱迪莱德的双唇亲吻上沈酒的身体时,沈酒醒了,他眨着蓝色的眼睛,挑起虚弱的余光看向她,故意说给她听:“亲爱的,你的身体好软。”
“别乱动。”沈酒动作很轻地按住他的肩膀,暗示他不要起来,同时还不满地嘀咕了句,“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爱迪莱德受伤的脑袋刚动了一下,一阵眩晕袭来,又晕晕沉沉地退了回去。
沈酒看见他抿紧嘴唇正在难受的样子,于心不忍,用手掌盖住他的眼睛,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把眼睛闭上,再睡一会儿。你现在最好什么也别动,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
“我想听你说话。”
“听我说话用耳朵就够了。”
几秒钟过后,沈酒感知到两片轻盈的睫毛扫过掌心的触感,知道他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你想听我说什么?”
“说你爱我。”男人撒娇的语气有气无力。
沈酒翻了翻白眼,毫无感情地用机械的口吻说出他想听的那三个字:“我爱你。”
“你……唔!”
爱迪莱德拨开她的那只手,激动地撑起上半身欲坐起来,最终还是被身上的伤痛打败,毫无反抗能力地倒回了她的腿上。
“你是不是想另外一条胳膊也摔断?”沈酒往他胸口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作为惩罚,小声警告道:“别把孩子吵醒了。”
爱迪莱德瞧了一眼不远处睡相安稳的伊莉雅,随后转过来,眼巴巴地望着沈酒,故作楚楚可怜的哀愁模样:“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
沈酒斜眼看向他:“怎么,你想留下遗言,你死后在帝国内的所有财产都归属于我?”
爱迪莱德被她气到直接动手,捏住了她软绵绵的脸,爱不释手地蹂躏了几下,哭笑不得道:“原来你是惦记上我的财产了,那就都给你。不仅仅在帝国内的,在星际其他地方的财富也都给你……咳!咳!”
沈酒听见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到最后气若游丝,包括他脸上呈现的笑容也没多余的力气撑起来,才说了一会儿的话,额头上就满是汗珠了。
“好了,话也少说。”
沈酒把手指放在他的唇上,示意他别再开口。
爱迪莱德从嘴角艰难地挤出一丝亲切的微笑:“还有……最后一句。”
沈酒温柔地眨了眨眼睫,低下头去,捧住爱迪莱德的脸庞,用嘴唇封住了他的声音:“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相贴的唇间,溢出一道爱迪莱德满足的喟叹。
接下来,接吻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里清晰地响起,黏腻的暧昧水声使周围的温度渐渐升高,当两人的嘴唇分开后,对面突兀地传来了一道裹挟着恼怒的声音。
“你们两个还要无视我到多久?”
埃尔伍德抬起高傲的下巴,眯起那双金色的瞳眸,冰冷地凝视着对面的两人。
见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回应自己的愤怒,埃尔伍德踉踉跄跄地扶着洞穴壁站起来,朝他们一步步地走近:“爱迪莱德,我的好弟弟,你对我做了什么?”
“记忆清除?亏你想得出来这一招将我抹杀掉,你是想彻底背叛奥古斯特家族的祖训了是吗?”
“你这个叛徒。”
就在他要马上靠近这里时,沈酒摸到身边的枪,对准了埃尔伍德的心脏处,空气里立即升起了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
“别过来,往后退。”
埃尔伍德看见爱迪莱德没有阻止沈酒拿枪对着自己,而是缓缓坐了起来,靠在那个女人的肩膀上,冰冷地看着弑君的事情即将发生。
这下,埃尔伍德的心彻底凉了下来,他盯着爱迪莱德那双虚弱的蓝色眼睛,大声地质问道:“怎么,你想让你的女人弑君,然后让你的女儿继承我的位子?”
伊莉雅被埃尔伍德的咆哮声吵醒了。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状况,小脑袋害怕地往回缩了缩,小碎步跑到了沈酒和爱迪莱德身边,往父亲怀里一头扎了进去。
“父亲,你醒了。”
爱迪莱德受伤的肩膀被伊莉雅不小心撞疼了,不过他没有出声,而是仁爱地抱紧了怀中受到惊吓的女儿。
随后,他不满地抬起眼睛,对埃尔伍德说出了劫后余生之后的第一句话:“你吵到我女儿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