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帮我看看,这裙子的腰身是不是紧了?”
洪霞珠站在镜子前,皱着眉转了一圈又一圈。
顾参商略一抬眼,敷衍地“嗯”了一声,又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洪霞珠重重地叹气,嘟着嘴坐在他身边:“早知道就不该把腰围卡这么死,过年应酬多,我吃胖了。”
顾参商还是不答话,眼睛像是长在电脑屏幕上一样。
“你看看嘛,”洪霞珠拉着他的胳膊,有些委屈,“过年到现在,你都没看过我一眼。”
顾参商抽出手,无动于衷:“已经跟你说过了,现在改肯定来不及,如果觉得不合适,就换一条。”
然而洪霞珠还是自说自话:“那不行,这可是专门为你订的。”
“为我?”顾参商淡淡地笑着,“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下当时你怎么说的?”
洪霞珠立刻讪讪住口。
她怎么会不记得?当初她兴冲冲地问顾参商,订婚礼服选什么好,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随便穿就好,非要选的话,他喜欢细麻布的淡蓝色长裙。
如此具体,显然是早有打算,并且不是为洪霞珠准备的。
洪霞珠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可是订婚仪式有那么多客人,穿得太朴素,倒让人家觉得我们两家落魄了似的。”
“所以订婚是订给别人看的,我怎么想不重要。”顾参商不软不硬地回答。
洪霞珠委屈得快哭了。
上次分别之后,顾参商对她就更加冷淡,连洪家人都看出来,私下责问她是不是又惹顾参商生气了。
可她又能怎么办?当初她让家人把她弄进华大,好跟顾参商多相处,他们不答应,非要把她送出国。等到她学成回国,等到的却是他已婚的消息。
如今他好不容易恢复单身,她费尽心思逼他同意结婚,此后日日忐忑不安,做梦都是顾参商抛下她,和翟天宝重修旧好。
直到除夕那天,他回到顾家,洪霞珠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只是他愈发不掩饰真实的情绪,不管她如何讨好,他始终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甚至会在她真情流露时,毫不客气地出言讽刺。
就像现在,离仪式开始不到两小时,他连衣服都没换,洪霞珠无奈,只得小心地问他,能不能暂时把工作放下,为仪式做准备。
谁知顾参商不为所动:“既然只是做个样子,那我人到场就行了。顾家声望那么高,就算我穿着睡衣去,也没人敢说什么。”
洪霞珠快要崩溃了,因为顾参商看起来当真这么打算。
幸好,他还没那么混不吝,最终,当着洪霞珠的面,他换上了亲自挑选的衣服。
他的身材好得令洪霞珠都心生羡慕,个头高挑,肌肉线条分明,却没有鼓胀的侵略感,哪怕只是穿一件简单的蓝色衬衫配黑色西裤,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令她魂牵梦萦的男人,如今近在眼前,洪霞珠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比梦更加虚幻美好。
想到不久之后,他们即将结为一体,她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热切,于是悄悄起身,从背后一把抱住顾参商,亲昵地蹭着他。
感受到他的僵硬,洪霞珠赶忙用力把他抱得更紧。
幸好,他并未推开她。
“参商,我真的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幸福过。”洪霞珠喃喃自语着,情不自禁地笑得甜蜜。
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从今往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顾太太,再也不用担心那个阴魂不散的翟天宝来夺走顾参商。
可顾参商却笑得很是讽刺:“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你差点把我公司搞垮的时候才幸福呢。”
洪霞珠不由微微红了脸,娇嗔地在他背上轻轻一捶:“还不是因为你总不肯见我?你呀你呀,就为了跟顾叔叔置气,放着那么大的家业不要,自己去打拼,都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了……”
“跟顾洪武置气?”顾参商嗤笑一声,“你当真这么想?”
“哎,”洪霞珠慌忙又拍他一下,噘着嘴叮嘱,“可千万别再说胡话了,他怎么说也是你爸爸,今儿来的人多,乱喊乱叫让人听见了多不好。”
顾参商忽然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任谁都能看出来,她打扮得庄重而盛大,香槟色的长礼服,搭配着同色系的珍珠配饰,妆容精致到无懈可击,就连笑容,也像是做过微调,连嘴角上扬的弧度,仿佛都经过精心的设计。
可越是挑不出错,顾参商却越觉得浑身发冷。
她完美得不像一个真人,俨然是他的母亲章雅辰的翻版。
除了门当户对,他们没有一点结发到白首的理由。
再也没有人会由衷地赞叹他好厉害,不会把他脑子里那些看似不着边际的幻想全部落成在纸上。
也好,就这样吧,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别再把那些本该幸福快乐的人,拉进他的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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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办订婚仪式的餐厅轻看韶光坐落在京郊,外观低调,内里大有乾坤。
从大厅到包厢,随处可见当代名人字画的真迹,最显眼的就是大厅正中的八仙过海雕像,据说原作是严家礼,雕工是一位与他私交甚笃的名匠。
然而顾参商无心观赏。
光是踏足这里,就让他止不住地感到恶心。
甚至不顾洪霞珠的连声挽留,他径直大步走向订婚宴所在的厅堂。
刹那间,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翟天宝正坐在他的母亲章雅辰身边,低着头,若有所思。
“你怎么来了,”他低声喃喃自问,忽而在一瞬间愤怒起来,高声喝问道,“你来干什么!”
所有的窃窃私语在那一瞬间全部消失。偌大的厅堂仿佛只剩他们两人,离得那么近,却又相隔万里。
顾参商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她走去,边走边苦苦劝道:“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么多肮脏阴私的算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怎么敢让她看见?
够了,就这样分离吧,不要让她更厌恶他,更不能让她成为顾家人牵制他的棋子……
可翟天宝的回答,却让他的心瞬间冷透。
“是我自己要来的,”她掏出一本小本子摊在桌上,“有些话,总要说清楚的。”
那本离婚证,红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