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翟天宝的印象中,哪怕生气到极点,他也不曾这么疾言厉色过。
况且他的问题也让她没法回答。
她一时说不清什么叫偷,但终归唐澍云和孙善妍不是,充其量只是情难自已罢了。
可这有什么值得顾参商生气的?
就算他不接受职场恋爱,可他一向有边界感,连她的工作都不过问,又怎么会来管云想的事?
对于情爱之事,翟天宝本就有些迟钝,骤然遭遇这个状况,更是想破头都不可能想到顾参商一直误会她钟情于唐澍云。再加上看出顾参商不算冷静,她只能好言劝慰:“你先别管这个……”
可这个回答,让顾参商彻底绝望了。
原来这就是翟天宝的爱,包容到盲目,就连心爱的人在她眼前和另一个女人接吻,她都可以装作视而不见。
可他又哪来的立场去指责她?
明知道她爱的另有其人,他还是牵着她的手,走完了一段漆黑的小巷,还痴心妄想地以为她没有否认是他的女朋友,是被他的精诚打动……
烂透了,他顾参商,真的烂透了。
悔恨,憎恶,心痛,诸般情绪涌上心头,让不会拒绝翟天宝的他,头一次对她说了重话。
“好,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管你了。”
一向坚定的心,突然裂开一道缝。一只青面獠牙的小妖怪奋力地扒着缝隙的边缘,痴痴地看了心爱的人最后一眼。
情绪仿佛随时都要崩塌。顾参商不敢多逗留,转身就走。
翟天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头雾水,但眼看顾参商走得决绝,她没有多想,转身就要跟过去。
“翟天宝,你也怪有意思的,”就在这时,唐澍云忽然阴阳怪气地开了口,“难为你啊,专门带着顾总上我跟前演这么一出。”
翟天宝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哟,还跟我装呢?”唐澍云抄起手,冷笑着,慢悠悠地晃到她面前,“我就说你怎么对参天的项目那么上心,闹了半天,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翟天宝实在不想听他打哑谜,匆匆说了声“失陪”,还是要走。
不料唐澍云竟然直接上手,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将她拉到桌子前,接着不由分说将一大包已经凉透的红糖馒头塞在她怀里。
“我们家人掏心掏肺地对你,你是一点都不往心里去啊,”说着,他竟然红了眼,“我妈今天下午刚醒,头一句话就是叮嘱我把她蒸的馒头送给你,就因为你爱吃。
“你呢?先前还装得跟顾参商不熟,我看你的心早就挂他身上去了!我妈病成这样,你问过她死活吗?”
总是嬉皮笑脸的唐澍云,这时倒难得地带上了哭腔,最后一句更是大吼出来!
如他所愿,翟天宝终究没追上顾参商,而很快,他听见了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唐澍云终于松了口气。
他自然知道顾参商在生什么气,也很清楚,要是让翟天宝追过去,他就该遭殃了。
顾参商和翟天宝解开误会,之后必然找他清算。不说他在二人中做的这些梗,单说当年他挪用的工艺品厂的安置费,其中就有翟天宝的母亲翟盈袖应得的一份!
可千万不能败露!
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他灵机一动,故意当着翟天宝的面嚷嚷出那些话来,实则是说给顾参商听的。
显而易见,效果好得远超他预期。
至于翟天宝会伤心——
嗨,都不是云想的人了,他犯得着操那个心吗?
翟天宝倒是想挽回。
离开云想,她立刻打车回家。
可看到那间黑洞洞的屋子,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她就像一艘在海上漂泊的小船,这个家是唯一的灯塔,曾经不管她漂了多远,只要回头看见那一点微弱的光,她的心就不再恐惧惊惶。
如今,唯一的光消失了,只留给她无边无际的黑暗。
如果不是第二天在参天物华看到他,翟天宝真的以为他们即将永别。
怀着一线希望,她小心地来到他的办公室门口,隐晦地问他,可不可以谈谈昨晚的事。
可顾参商一句话就把她堵了回去。
“你的事,不归我管。”
甚至连门都没有开。
他就这样擅自封上了一切沟通的渠道,翟天宝不免灰心。
可不管多难过,工作不能放着不管。她不得不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沮丧,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
但她实在高估了自己控制心态的能力。
昨晚发生的一切,如同噩梦般在她脑海中萦绕,尤其是顾参商那句“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管你了”,更是时不时冒出来,搅扰得她六神无主。
可笑在那之前,她一度以为事情有了转机,顾参商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厌恶她……
傻子,做什么梦呢?他的心哪怕有一刻放在你身上?内心深处一个声音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一念及此,手中的画笔顿时重逾千钧,往日信手画出的灵动线条,此时也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望着笔下那僵硬生涩的水月,翟天宝内心愈发焦虑。
这样的画稿,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交上去,只能硬着头皮请陈墨竹再给她半天时间修改。
可陈墨竹并不知情,还以为她又在妄自菲薄,直到他亲眼看见翟天宝的画。
他简直不敢相信,如此生硬的笔调,竟然出自翟天宝之手。
这根本没法用啊……
由于翟天宝的工作成果前后差距过于离谱,陈墨竹都被搞得不自信了,不得不拉来何映莲,让她从第三方的角度评判到底画得如何。
这让本就忙得焦头烂额的何映莲愈发恼火。
“你自己工作量不饱和想装样子,拉我干嘛?我没事做的?耽误改稿,剧情你帮我写?”
不愧是何大炮,连珠炮般的提问,好悬让陈墨竹一口气都没喘上来。见她还要开炮,他索性先发制人,把她按在座位上,把自用的平板放在她眼前:“看,看完告诉我第一印象,不要想……”
“有什么好看的?”何映莲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却不幸眼角余光还是扫到,当即哑了好几秒,才疑惑地问他,“这是翟天宝画的?不会是你照着她的画描的吧?”
古有二桃杀三士,今有何映莲一句话阴阳两个人。陈墨竹捂着心口,满脸哀痛:“阿莲,你现在骂人可真高级啊,没点歹毒的智商还真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