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凡晨和吕大叔两口子,都紧张的坐在韩东来身边,旁边的小炉子里煨着糯米茶饭。
韩东来脸色苍白焦躁,一头一脸的汗水在挣扎着发燥,他紧绷的身体都是抗拒害怕。
吕大婶看了心疼他,轻轻的抱着韩东来的脑袋,手里抓着茶饭,缓慢的在他胸膛上揉。
吕大叔给他揉额头和眉毛,脸上是满满的担心和忧虑,东来这小子身上的老太太要罩不住他了。
与此同时出事的不仅有韩东来,康浩也在担心声嘶力竭的月雅,她痛苦的喘叫着,皮肤和头发在一点点的变苍老,衰老的状态,比阿婆活着时还要更甚一点。
瘦小的身躯如同练了缩骨功,佝偻着蜷缩在地上,屋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相牌。
“月雅姐我们去医院……”
“滚……滚出去,你为了外人背叛了我们小浩,如果不是你,阿爸阿婆都不会死的,都是因为你……”月雅睁着浑浊的眼睛恨恨的看着康浩。
康浩无话辩解,跪坐在月雅旁边任由她掐他,一脸祈求的让她去医院。
月雅疼的感觉浑身骨头都化了,抽动的身体渐渐都停了下来,她看着康浩眼都不眨一下,仿佛要把人深深的印在心底,苍老的眼睛似乎历经了沧桑岁月。
“月雅姐……”康浩一看此模样心慌了,弯腰要抱着人强行出门去医院。
“小浩……小浩,”月雅急切的摸着康浩的手喊他,干哑的声音里都是不舍,目光呆滞的找不到聚焦。
“小浩……你都长大了!你就在我身边长大的,可我却忘记了你,”月雅艰难的伸手摸康浩的五官。
“小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你阿妈呀!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我早就被你阿婆招回来了,可是我却不记得你了,我现在要散了才记得你,你怨我吗?”
康浩呆呆的看着怀里的月雅,脸上都是震惊和无措,“月雅姐你说什么?”
“我是你妈妈呀!我是你妈妈……”
“不可能的,你是我妈妈的话,那月雅姐去哪了?我亲眼看着她跟我一起长大的,”康浩厉声打断了自称他妈妈的话。
月雅趴在地上大喘气,无力的抬手拉康浩的手,她还想再次感受一下儿子的存在,她即将要消散了。
“月雅在虎头没了的时候就跟着走了,她为了找到那些人,自愿跳了仙女河,目的就是助你阿婆替换我,他们心里恼恨不甘,在虎头安魂的地方,给她们娘俩都安置了过去。”
“同时还在魂台下埋了地仙生瞳术,但凡害死虎头的人,他们身上都会长满眼睛,变成怪物溃烂而死,”康浩妈妈说完喘了好大一口气。
“我被你阿婆亲手送上掉魂桥,又被她亲手点术招回来!只因我想离开这个家,他们觉得我背叛了康家,”康浩妈哽咽的说完,大滴大滴的眼泪淌在枯老的脸上。
康浩心里一阵难过,不自觉的跪下抱着月雅的身体。
“小浩,你不要对你阿婆他们感觉到羞愧,你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没上过岸,他们说你是鬼生子,那都是他们骗你和我的,”康浩妈说完哆嗦着伸手摸着小腹。
“你要是我们家孩子,你怎么会什么都不会?康家的人生下来会自带些术法,就连虎头那么小的孩子都会一点。”
“小浩,你是他们用动物背来的孩子,对外宣称是水里打捞上来的,我日日在仙女河哭你,盼你,仙女河的水又冷又厉,我好不容易上来了,才发现我儿子还河里!”
康浩灼热的眼睛生疼难忍,颤抖的双手几乎抱不住他妈了。
他的信仰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可是这个口口声声自称是他妈的人,说的每一句都让他心疼发颤。
“小浩谢谢你,是你让我儿子从河里上来了,是你让他安安生生的走了,我也把你当成了我的亲儿子,你不欠康家什么,你阿婆和阿叔年轻的时候,造了很多的孽。”
“特别是你阿婆,她冒犯了神灵,她用一个普通的道士,冒充乌仙寨的仙君把他分首了,只因她喜欢那个道士,不想让那个道士离开,就取了他的双眼养在刺猬怀里,她还用许许多多的姑娘和孩子……”
“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对你阿婆他们多有惦念,记住了你不姓康,我们康家不是你的家,你姓唐,你记住了没有?”
康浩妈急切的抓住康浩的手,一句急似一句的告诫康浩,双手胡乱的挥舞,感受康浩哭着点头了。
她才扯嘴满意的笑,脸上爬满的泪还没有干,手落下整个身体迅速枯槁,康浩抱着怀里干瘪的人放声大哭。
……
三人看了大半夜韩东来,眼睛都要熬瞎了,天有点似亮非亮的感觉了,韩东来才一身汗水的平静下来。
凡晨长出了一口气原地盘腿坐闭眼,吕大叔两口子靠在一起挨着韩东来休息。
一缕清风吹进屋里,凡晨摸了摸鸡皮疙瘩的手臂睁开眼,看三人睡的香甜打呼噜,她悄悄的起身走出去洗漱,出门去祭屋转了一圈,又去土坑看了看才放心回去。
太阳升的很高了照进屋里,蒸了几个玉米馒头鸡蛋,又烧了一壶开水,坐下慢条斯理的吃完,把屋里东西收拾干净送上车。
大概开车门的动作声大了,吵醒了屋里睡觉的三人,不多时他们打着呵欠跑出来。
“什么时间了?怎么不叫我们啊?”韩东来揉揉眼睛问道。
“看你睡的香就没叫,早饭都在锅里洗洗吃完就回去,”凡晨说着话把她的包都拉好放进去。
韩东来一听回去了,走路脚下都带风,高兴的跑进屋拎水洗漱,还给吕大叔他们都倒了洗脸水,揭开锅拿着馒头就是一顿塞。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吕大叔看韩东来噎的翻白眼,连忙给他拿了一盒牛奶。
吕大婶还伸手不停的给韩东来拍后背。
“噎死我了!”韩东来好不容易顺了过来,拿着牛奶喝了一罐,掩饰不住的好心情。
“我们出发回去了?”吕大叔扭头冲门外的凡晨笑问。
“回去!”韩东来起身吃完最后一口,提着锅出来三人上了车。
开车的是韩东来,吕大叔两口子坐在最后,凡晨坐在中间躺着睡觉,她昨夜没休息好。
车子出了乌仙寨路过镇上,韩东来看凡晨状态不好,导了地图去医院停下,他跑去给凡晨拿点药膏,凡晨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至今还没好利落。
……
“康浩?你怎么在医院?”韩东来拿着药袋出来遇见进去的康浩。
康浩憔悴消瘦的厉害,眼底满是疲惫忧伤。
“东来,你这是怎么了?”康浩看韩东来拿着药也是一怔。
“噢,我来给自己拿点药膏,你……这是怎么了?”韩东来指了指他,脸上都是惊讶和吃惊。
“没怎么,家里出了一点事,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等这阵子忙完我给你打电话说,我进去了,”康浩歉意的说完走了。
韩东来摸摸头拿着药回车上,上车看三个人都在睡觉,想分享的心情压下去,开车出了医院朝镇外跑,镇街不是很大到是挺繁华的。
街上人来人往的有点拥堵,交通秩序不是特别好,他一路开一路停,突然听见车外走路的人聊天,话题是他感兴趣的,他连忙按下窗户打开听,又把车开去路边停下熄火。
“你说真不真?乌仙寨可是我小姑子的婆家,她说的还能有假?”一个胖胖的妇女一惊一乍的说道。
“这么说乌仙寨真有鬼?不然那么小的仙女河,怎么会大人小孩堆的装不下?”
“这谁能说的定呢!听说报案的人,就是那家自己人报的,还是个退伍的兵小子,大概看不过自家做的孽,大义灭亲的进了派出所!”
“歹竹子出了好苗!”
“不过也真奇怪!”胖妇人啧了一声。
跟她说话的人不理解的看着她,“怎么奇怪了?”
胖妇人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听我侄儿说,那家人邪的厉害,警察上他们家搜查的时候,有三个干巴的人,像是风了两三年一样,家里却一点都不臭!”
“孩子放在坛子里,都快跟坛子长一起了,坛子口上长满了小树苗,坛身上,画的都是乱七八糟的符号,看着可瘆人了!”
“最瘆人的还是孩子的脑袋,露在坛子外,整个脸都是好好的,跟正常孩子一样,只是脸有点黑,干巴着闭着眼没睁。”
“两个大人的就没孩子那么好,说是干巴的跟过年晒干的咸鱼一样,肉红红的,身子骨特别小,像十来岁的孩子,一个坐在堂屋看外面,一个在偏屋跪着,两只手被绳子拉的笔溜直,头上缠着线,身穿大罩袍,俩眼睛插了手指长的木钉子!”
“警察同志看了邪乎,就问那家报案的那个人,这是什么意思?”
“那家报案的人说,他阿婆是什么祭婆,因为乌仙寨总是发生莫名其妙的动物背孩子,他阿婆是就想着用自己的办法找孩子,家里人都劝她别迷信,可是老太太年纪大了,特别固执不愿听家里人的话。”
“夜里趁着家人都睡着了,她偷偷在屋里做找孩子的事,这不,等他发现的时候,老太太就已经这样了,据说老太太那夜呀,还见到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回来了!”胖妇人说完还用力的捋了捋胳膊。
“你总说乌仙寨的,死的可是康阿婆家里人?”另个女子听完猛的惊问道。
“好像是的,怎么你认识?”胖妇人讶异。
“嗨,乌仙寨我当然知道了,康阿婆可是那个寨有名的祭婆,她……她还活着啊?那她应该年纪不小了吧?”
胖妇人摇摇头,“我就是听我侄儿说了一嘴,那天他们下河捞了差不多一天,听说地方怪荒僻的,不说嘴了,去超市里逛逛买点东西,孩子马上要回来吃饭了,”俩个妇人说笑着去了超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