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叫的这么惨?”韩东来听着声音龇牙,偏屋里传来的惨叫声,就跟牛头马面来逮的一样。
凡晨低头不停的用朱砂笔画纸,没抬头的回了一句,“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不看,左不过还是给他们挖眼睛,你这晚上吃完饭就抱纸鬼画符的,准备干啥啊?”韩东来甚少看凡晨这么认真做什么事。
凡晨画好最后一笔停下,目光看着门外皱眉思索片刻。
“东来哥,你愿意伤生吗?明知她是疯了的人,”凡晨认真的问韩东来。
“当然不愿意的,怎么了?康浩带那群人逼你了?”韩东来腾一下火了。
凡晨摇摇头,“没有,今天康浩带我去月雅家问情况,哪知我们去的时候才知道,乌仙寨搬走的很多村民们,家里多多少少都出事了,而且出事的还都是孩子。”
“孩子怎么了?”韩东来惊讶。
“孩子夜里被人叫走魂,白天呆呆的坐屋里不敢出来,我们来这里一直秉持着不伤生,不沾因果,可是……”凡晨舒平眉头叹了一口气。
“遇见这样的事,我要是再袖手旁观,那我还修什么道?我打算跟康浩的阿婆联手做点事,你回头夜里照顾好他们。”
韩东来听完沉默一会,“做人就应该嫉恶如仇惩恶扬善,哥支持你。”
凡晨听完笑了一下,拿起一把竹条砍砍剁剁弄光滑,再用红绳给一条条系紧,一个人忙的昏天暗地的,一把简单的扇骨完成了。
韩东来看他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起身去偏屋看情况。
屋里康浩端着黑碗,他阿叔拿着香,嘴里念念有词的叨咕,月雅和年纪大的老太太,手拿棍子从白毛他们眼睛上,来回滚动的往下擀。
白毛嘴里嗯嗯啊啊的哭喊,倒是没有剧烈的挣扎,随着一声成了!老太太猛的刮了一下,一团看不清的东西滚出来,掉落进康浩端的碗里。
“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韩东来皱眉问肖阳。
“听康浩说是什么虫皮眼,呶,他们刮了好多倒盆里了,你好奇可以去看看……”
“我不看,”韩东来像猫踩了尾巴急忙摆手。
“他们还要多久就好了?”韩东来走到门口又回头问。
“快了,康浩阿婆这什么方法比凡晨的快,一个人平均二十多分钟就行了,凡晨好了吗?”肖阳回头问。
“也快好了,她今晚可是要拿真本事出来了,夜里你自己要机灵点跟紧我,”韩东来没头没脑的的说完出去了,留下肖阳在这边帮忙。
凡晨做完纸伞小心放好,又抓了一抱草手指飞舞扎稻草人,叠了无数个纸人点上朱砂,一个人从晚饭过后就开始忙没停歇,这会时间已经九点半了,起身给书包东西倒出来码整齐,特别拿了她平日不怎么用的拂尘。
隔壁偏屋里闷嚎的声音终于停了,康浩扶着阿婆蹒跚的走出来,老人的身影在蜡烛影下显得更矮小了。
“里面忙好了?”凡晨抬头看人出来问了一句。
“差不多好了,剩下一点阿叔和月雅姐会处理,阿婆出来准备东西的,”康浩一边扶着老人走路拿东西,一边对凡晨解释。
阿婆推开扶着她的康浩,伸手扶着门走到门口抬头望天,天空阴沉沉的发黑,她看了一会扭头对康浩说了两句话,指了指晚上他们过来带的筐。
“阿婆说我们既然耽误了时间,不如夜里十二点出发,现在她也要请神明了,”康浩对凡晨解释。
“可以,你们没事的都回避去屋里待着,我叫你们出来你们才出来,”凡晨对韩东来莫名其妙的吩咐道。
“我们?”韩东来心里都是疑问,这里除了康浩不就他了吗?但是有人在这里他也没开口问,转身不犹豫的去了隔壁。
阿婆对康浩也挥了挥手,示意他也别留下了。
康浩不解的说了两句方言,最后在阿婆锐利的目光里最终回避了。
屋里就剩下了凡晨跟阿婆,她步履蹒跚的走到筐跟前,拿出一黑袋的东西吃力的倒出来,似乎是什么塑料薄膜类的东西。
然后阿婆走去书生像跟前跪下,虔诚的磕了两个头,嘴里叽叽咕咕说了一会话,又像是在念什么咒语。
大概念了十多分钟爬起身,走到门口双手举高,手心朝外对着漆黑的门口,咕噜两句跪下整个人趴地面上,两只手伸的长长的匍匐着,一样的动作连做了三次才结束。
凡晨蹲在角落看的目不转睛的,脸上是无比冷漠的表情。
阿婆一系列动作做完,爬起来走到供桌跟前,看着像呢喃细语,嗡嗡的沙哑声,低低的诉说着什么,供桌上的蜡烛,在她的声音里东倒西歪起来。
她伸出手对着空气左抓三次右抓三次,抓完对着自己的额头拍了拍六下,从衣服上解下一个刻满字的黑环佩,握在手心躺平伸直胳膊,虔诚的在蜡烛上来回绕了三个圆圈。
凡晨看的莫名其妙的时候,阿婆把黑环在蜡烛上燎了几次火,最后在自己眉心划了一下。
“阿……”
阿婆陡然转身看向偏屋的康浩,目光不再苍老浑浊,而是冰冷锋利的看何人打扰她。
韩东来被阿婆看过来刹那,他竟不敢在黑夜里直视老人家的目光,双腿在冰冷侵略的目光里,不自觉的软了下来,浑身实实在在的窜上一股冷意袭上心头。
“还不朝里面躲了去?”凡晨开口喝斥俩人。
韩东来低下头,狼狈的拖着康浩离开了门口。
阿婆扭回头继续对书生像念念有词,把环佩重新系回腰上,一言不发吹灭蜡烛,脚步沉重的走到塑料皮袋跟前抖抖,竟然都是一个个的皮袋人?凡晨眼睛睁大还以为自己花眼了。
只见阿婆挑拣了一个头戴帽子的皮袋人,抬手从自己的额头摸了一下,然后对着皮袋人的额头抹抹。
皮袋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己蓬松鼓胀起来,鲜活的眉眼嘴角上扬,不甚白的皮肤健康润泽,它冲凡晨笑眯眯的好似在打招呼。
阿婆也冲凡晨嘿嘿的笑,对她招手示意她过来摸摸人,看看满不满意的。
凡晨握了握竹棍,神色如此的走过去,在阿婆冰冷粗糙的手里,摸上了皮袋人。
刚摸上皮袋人凡晨就惊的缩回手,却被阿婆死死的攥住,硬把她手往皮袋人胸口上放,同时嘴里还咿咿呀呀的,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凡晨感觉全身越来越冷,而她摸的皮袋人却全身温热起来,手感细腻温热的皮肤都是真实的,就好像这是一个真正的人。
凡晨不解的看着阿婆,有一点她反应过来了,阿婆拉着她给皮袋人送了人气。
阿婆还在对她咿咿呀呀的说话,凡晨看的费解还难懂,手也不知不觉被皮袋人握住了,等她反应过来时,皮袋人冲着她笑的温柔缱绻。
凡晨愣愣的看着皮袋人好一会,随之目光看向了书生像,皮袋人的容貌,俨然就是照着书生来的。
阿婆见凡晨看着书生像,兴奋的拍了拍她的手,一张脸几乎都笑皱一起了。
凡晨对着皮袋人看了一会,自言自语道。
“阿婆是要我做今晚鬼新娘吗?”
阿婆用力的点点头,又指了指地上的皮袋人比划了几下。
“可以,”凡晨二话没说答应了,同时也抽出了自己的手。
阿婆见凡晨听懂了,她继续给地上的皮袋人都抹了血,不多时祠堂里开始了人声鼎沸。
鲜活的皮袋人有了人气,坐在祠堂里你问问我,我碰碰你的说笑打闹,有的还学人去纸箱子里拿面包吃。
肖阳蹲在偏屋门后面看,要不是他亲眼看见那些人是塑料的,打死他都不信这些不是真人。
于尚志默默的朝后退了两步,身体靠着墙,看那一对父女给白毛他们蒙眼睛。
……
“屋里弄好了吗?”凡晨开口问偏屋的人。
“好了,”月雅轻快的回了一句。
“好了就都出来吧!时间差不多到了,”凡晨说着开始捡东西。
依着顺序出来的人安排站好,于媛媛的朋友依旧出来三个,搭上一个康浩,四个人抬纸轿子,坐轿子的人从凡晨换成了月雅,她怀里抱着稻草人,这是她自己强烈要求的。
这次去村里祠堂的轿夫们,从纸人换成了真人。
韩东来依旧是媒婆,肖阳则变成了牵马的马夫,抬棺的人则用阿婆的皮袋人。
一众人分配好披麻戴孝的走到门口,凡晨背着她的斜挎包,经过肖阳跟前时,悄悄的给了他一样挂件。
“你的家神出问题了,戴上它可以保你今晚平安,”说完脚步快了两步追上阿婆。
阿婆一身黑色祭祀衣服,几乎与黑夜融为了一体,脸上涂的五颜六色的,不停的摇着铃铛念咒语,黑夜里哀乐声响的有点喜庆。
月雅父亲抱着牌子,一路上不停的撒纸钱喊人,身后领着一众蒙眼的人,吆喝的俚语喊了一串,只有“回寨了”三个字能听懂。
整个长长的队伍诡异而整齐,一路上从村外的祠堂喊到村内的祠堂,路上回荡的声音,没有遇到任何的阻力。
皮袋的仙君像骑在纸马上,时不时的向着轿子微笑高兴,给牵马的肖阳笑的脑袋发疼,他刚才不小心碰了皮袋人,它跟真人一模一样的。
“救命……”
安静的送葬队伍突然打破了声响,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纷纷朝发声的方向看去。
是脸色煞白的于媛媛,她脑袋看着轿子脸上都是恐惧和慌张,虽然被蒙着眼睛,但是也能感受到她的害怕。
“怎么回事?”凡晨开口问。
“轿……轿子上有一对母子……他们……”
呵,阿婆用力的对于媛媛甩了一下袖子,浑浊不堪的眼睛看向轿子皱眉。
于媛媛转瞬间就像换了一个人,她脸上看不见恐惧了,就是两只手乱划拉,整个人像做梦一般没有了意识。
凡晨伸手握住于媛媛的手,对她轻轻的扫了一下动作,于媛媛的手也不划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