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被误会了。又一次被抛弃了。理奈慢慢意识到了这一点。
此刻如云雾般浮升在心间的,依然是不甘心吗?
几乎下意识地拨去了电话,却只得到冰冷的语音返信。
「不要再出现了」——意为斩断所有的联系。
这一回,是正式的分手吗?
理奈恍惚着脚步回到沙发上,干涩死板的沙发坐面唤回一丝清醒。
“怎么了,鹤见同学……?”
关切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小路端着餐盘,低头打量着她不对劲的脸色。
“……没有休息好,有些困了。”说着,她真的打了个哈欠,“这都是老师的错。”
对方苦笑着,秀致的眉微微拧起,“是是,都是为师的错。喝完奶茶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将杯子放到她眼前,茶棕色的液体中,大块的布丁浮浮沉沉,诱人的香甜气息飘荡而来。
——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也很喜欢布丁吧。
“您的床就不能借我休息吗?”啜饮了一口奶茶,她随口问道。
“那那那……怎么行!”常以优雅待人的池面老师,在她的面前结巴起来。
“为什么不行呢?”她瞥了对方一眼,“既然是大开间,我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一整个待客厅吧。那么所谓的床,何尝不是一个非常规的沙发呢?”
小路此刻纠结的眼神像是在说「你这些都是歪理」,但他并没有真的这样说出口,只是略犹疑地问:“鹤见同学,刚刚不还急着回去吗?”
“……”理奈看着水族箱,半天没有说话。
哪怕在狭小的玻璃箱中,也能无忧无虑的小鱼。
是因为天性如此,还是被饲养到钝化了呢。
那么,清醒的痛苦与麻醉的喜悦,哪一种更好呢?
“听完您对「红楔鲷缸」的感想,我就回去。”她忽然道。
“好~为师很期待大师的手艺呢~”
小路挨着她坐下来,眸光闪亮地盯着茶几上的和菓子,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
理奈则撑着手肘看着他。
线条柔和的下颌骨,淡柔微弯的眉眼,薄而色泽健康的唇……若是再年轻些,或许会像女孩子一样漂亮吧。
但现在看,就是个充满童真、还有点颜值的准大叔嘛。
“一人一半吗?”被她观察的对象忽然笑着转过脸来。
“……”她的心不知怎么停跳了一瞬。
她掩饰般地快速摇了摇头,“不要。切开的话,不完整的小鱼看起来会很可怜……还是请老师一口闷掉吧。”
“既然鹤见同学都这么说了,为师就不客气啦~”
再次冲她咧嘴一笑,身旁的男子转过身,近乎虔诚地看向茶几上的匠人之作,双手合十后,以毕恭毕敬的动作端起了「红楔鲷缸」。
理奈静静凝望着他。
似曾相识的孩子气。
令人心疼的孩子气。
咦……小路的「孩子气」为何会让她联想到心疼呢?换作高桥,只会让她觉得蠢萌可爱吧。
——拥有丰富阅历的生物,却会因为简单的事情,展现出孩子气的一面。一定是因为,过去的他,一直生活在痛苦中吧。
这是,从哪里听到的?
“……”
她看到那只细瘦纤白的手,即将捏住「红楔鲷缸」整个填入口中。
身体不听话地离开了沙发坐面,向他倾身而去,在和菓子半含入他口中的那刻,从侧边轻轻咬了下去。
少女温软湿润的唇,带着樱花和菓子的甜美香气,羽毛般拂过他的嘴角,引起一阵微妙的麻痹与战栗。
“……”小路大睁着眼眸,僵硬地转动脖颈,向她望过来。
“……碰到了吗?”她的眼神浸润着水雾。
“……没有。”急促的呼吸间,苍白的否定。
“阿拉。”她语气不好不坏地应着。
“鹤、鹤见同学真是的,想吃就早说嘛。剩下的,也拿去吧……”
对方的手臂直直地向她伸来,早已越过她靠得极近的身体,熟透的果子般泛红的脸却狠狠偏向了一旁。
“好啊。”
她攀住他的手臂,将其推回身侧,又将他握着和菓子的手一点点压向他的胸口。接着,才伏在他的胸前,就着他伸来的手,含住了和菓子。
完整不再的池水与游鱼掩在她粉嫩的唇间,有一种靡丽而诡异的美。
“和小路老师,一人一半。”她含含糊糊地说着,向早已僵直在原地的男子覆过去。
仅剩的和菓子,被一点点碾碎在两人相叠的唇与交错的呼吸中。
零碎的琼脂屑掉落下来,落在他的下巴,他的锁骨,他的胸口。
“不可以浪费……”
理奈一手抿着垂落的发丝,低下头,一一舔吮而过。
他似乎是想阻止的,但试图推开她脑袋的手无力地发着颤,倒更像是抚弄着她的发丝,鼓励她继续。
敏感的舌尖接触到来自他的可怕热度,越是贴近,便越烫。仿佛她最终的归宿便是在他的怀中,被那股熟悉的香气萦绕着,蒸腾成一缕缕水汽。
白得过分的肌肤,她的动作所到之处,无一不被点染成盐渍樱花般的粉色。
“全部都……干净了。”偏偏在此刻,她抬起脸来,笑容纯真无邪,没有一丝欲色。
但眼前的男性,黑色的瞳眸已经越发晦暗,深不见底。
“鹤见同学,所谓人类,总是要为自己的无知之举负责。”
小路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可怕。
“好啊,我会对老师负责的~”而她丝毫不嫌事大地笑着。
“呀——”
她轻声叫着,被对方粗暴地扯了过去。便也就安然自若地坐在了他的腿上,乖巧如人偶般被他牢牢地圈在怀里。
但此后,对方毫无动作。只有沉重而滚烫的呼吸,一下下扑在她的发丝上。
“……然后呢?”理奈忍不住出声。
“嗯?”
“哼……小路老师果然什么都不会对我做呢。”
“这就是你一再捉弄我的原因吗?”
男子的眸光紧紧锁定在她的脸上。
——自称变了。
明明还是相同的一张脸,却在他自称「我」的那一刻,变成了别的什么人。
理奈记起了与他初见时,他那不经意间泄露出的、阴暗湿冷的气质。
自保的本能让她在这一刻无端恐慌起来,她想要跳开,却又被他拽了回去。
——要被杀掉了!
她无法控制地冒出了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