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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学期就中考了,学校教务处再次核查中考名字,需要按照户口本的信息上报。这难免又勾起了九月小时候上户口那点伤心事。

晚自习,教务主任打了个电话给班主任,正在埋头学习的九月被叫到了教务处。教导主任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人,他询问着九月为什么要改姓名,现在用的姓名是怎么来的。你爸爸究竟姓什么。

九月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给愣住了,她望着教务主任,不想把自己的伤心事说给他人听。只能谎称自己原来和妈妈姓,和外公一个姓,这样方便上学。现在改成和父亲姓,也是为了上学,为了有个户口,爸爸妈妈没有离婚。

听了她的说辞,教务主任就耐心地问道:“那你考虑一下,中考你要哪个姓名?”

九月弱弱地问了一句:“老师,这个还可以选吗?我可以要回现在的姓名吗?

”那你目前这个姓名在户口本上有显示吗?曾用名那么有吗?”

“这应该没有,我看过一次户口本……”

“那估计你还是得按户口本上的姓名来参加中考了,毕竟上了高中,需要到你的身份证号码,以后都是按照户口本上的名字的。”

“好吧,那我要户口本上的名字吧!实在不好意思,给老师带来那么多麻烦。老师,您辛苦了!再见!”

说完,九月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沉重起来了,心想:这个要怎么和班主任以及班级里的同学解释呢?他们又怎么看我呢?他们会不会认为我是个骗子,一直用着一个和户口本上不一样的姓名。我要怎么面对那一群好友呢?我们认识了差不多三年了,居然连个真名也不告诉人家……

九月心里很乱很乱,怎么回到教室她也不怎么记得了。刚坐下,就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了。此时,办公室里还有着两个老师,班主任严肃着盯着九月,问道:九月,不和老师说一下怎么回事吗?直到今天,才知道你户口本上的姓名和你现在叫的姓名不一样。”

办公室的另外两位老师马上停下手上的批改作业的笔,估计他们也想看一下重点班的哪位学生那么厉害,拥有两个姓氏,两个名字,就算改名字,怎么连姓都给改了呢?这个女孩子身上肯定有什么故事……

九月不由地低下头,小声说道:“班主任,我现在用的名字是外公取的姓名,和妈妈一个姓,户口本上面的那个姓名,是为了上户口,和爸爸姓,名字是爸爸取的……”

“你老实和老师讲,你爸爸妈妈是不是离婚了,你才改的姓名,要不然怎么那么突然……”

“我的爸爸妈妈没有离婚,户口上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九月的眼睛泛起了泪光。

“那你三年的家长会都没有人来开,你又说爸爸妈妈在家做工,怎么连个家长会都不来呢?你不是和父母关系不好呢?又或者说现在的父母不是你亲生父母,你是他们捡来的?我就是搞不明白怎么回事?”

“班主任,你不要再问了?我叫什么名字都好,我爸爸妈妈的关系很好……”此时的九月已经带着哭腔。

“不想说就不说了,我就是关心你而已。擦一下眼泪,回去上晚自习吧。什么想说了,再来找我……”

九月点了点头,说了声:“班主任,再见”,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办公室。为了不被其他同学看到她这个样子,她径直经过教室下了楼,来到水房前,拧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如同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不再抽噎了。

等她回到教室,已经是第一节晚自习上课了。她低着头回到了位置,不过还是被她好几个要好的朋友发现了今晚的她不一样,就像突然很伤心的样子。不一会儿,她收到好几张小纸条,纸条上都是关心她的话语,问她怎么了?可是,她不想回应,不想告诉她们今晚的事情,所以把纸条收进了课桌里,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问了。

这一节晚自习,九月也没有心情再复习了,在纸上一直乱画着,纸上的线条很乱,就和她的心情一样。她感觉自己现在变得一团糟,为什么中考一定要用身份证号码,一定要户口本呢?她本想着就用现在的姓名,直到初中毕业。到了高中,说不定自己都不在这个县城了,去了更远的地方,这样哪怕换了姓名,也没有人去关注她。

可是,班主任的话真的深深地伤害了她,为什么一定要问清楚呢?为什么问她是不是被父母抛弃呢?她倒是希望自己是真的被抛弃,好接受这个新的家庭,新的姓名。可是,一切只是大人们的安排。他们不曾考虑她的感受,上户口的时候就就觉得无所谓,反正就是一个户口问题罢了,叫什么都无所谓了。

现在的情况是,以后她只能在这个学校使用九月这个名字,等体育中考一出来,等中考的时候,她的名字就不能再是九月了,而是那一个她不喜欢的姓名。

以后那个姓名就要跟她一辈子,这一辈子她就是只能用那个姓名了,和她的原生家庭在再也没有关系了。故乡,她再也回不去了,她不再是那里户口的人,那里的一切以前与她无关 ,以后与她无关。这是她最不想看到了,那片生她的土地,不曾养育她的土地,她算是真的被抛弃了吧。想着想着,不争气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她开始越来越不喜欢班主任了,为什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明明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却问了那么多让人觉得伤心的问题。可是班主任也是在陈述事实,是她不想面对现实罢了。她不想让初中的人再知道她从小就住在外婆家,现在还住在外婆家。她不想他人知道,她父母的一切,包括户口本上父母的一切。因为她讲不通,也不想让他人觉得她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怪只能怪自己不是一个男孩子,说不定早就回到故乡了,说不定也没有后续的故事了。要怪就怪自己,撒了一个那么大的谎,自己的户口上的姓名就是一个谎。

以后这个谎言就会一直跟着她,她不敢说自己户口上的父母其实是她的大姨和姨父,她不是过继给他们,而是借用一下户口而已。终究还是她自己太天真了。

今晚的晚自习的时间怎么过得如此地慢呢?九月的内心是如此的煎熬。可是,她谁也不能说,只能把今晚的事情烂在肚子里。她很难受,好想回去找外婆诉说这一切。就如她外婆说的那样,如果当初把她给了别人,是不是现在就不是是这样的情况了呢?

终于下了晚自习,她快速收拾好文具,也没有等她的几个好友一起回宿舍。回到宿舍的她也少了平常的叽叽喳喳,大家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想着她现在不愿意说,那就等她主动告诉她们吧。

这学期她睡在了上铺,别过了身子,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怎么能这样不争气呢?哭着哭着,想着想着,她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才敢开口问她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感觉她很难过,想问她又怕她更加难过。大家都知道她是那么一个要强的女孩子。她只是摇了摇头,说道:“等我想明白了,再和你们说吧!哪天我释怀了,我可以开心地说出那件事,我应该会把它当成笑话讲给你们听的……”大家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估计也不想再让她想起那伤心的事情吧。

回到教室,她仿佛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她变得沉默了,安安静静地在位置上做着她的笔记,周围的一切好像与她无关。九月抬头望着窗外,此时的她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其他城市的高中,这样自己的事情就没有那么人关注了。到那时,她会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一切。没有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她的过去就是一个谜。

语文课上,她不再像原来那样积极举手回答问题,哪怕她知道那道题的答案,哪怕她知道那道题的解题方法,哪怕她是全班唯一一个做对那道题的人,哪怕她这一次的作文又拿到了最高分,哪怕班主任语文老师高声念着她的作文,表扬她的文采。她都因为班主任那晚的话,好像在和班主任赌气,好像又是和过去的自己告别。班主任私底下找了她,本想提及那晚的事情,却被她一句“都过去了……”班主任也不再好说什么,叮嘱她几句,让她把心放在学习上……

从那天起,同学们都发现九月变了,毕竟他们已经初三了,有变化也是正常的……可是,大家都是各忙各的,为了考上自己的理想高中努力拼搏着。

她开始住校,中午和下午也不回去吃饭了,拿着自己省下的零花钱,有时候就是中午吃得饱一点,二两的米饭加上一荤一素的菜。米饭和菜分开打,留一点晚上再吃。要不然就就是早餐要两个面包,留一个晚上吃,主要是天气冷,不用担心食物变质。为了不让外公外婆担心,她偷偷记下每天食堂的午餐和晚餐,周五回去的时候就和他们说着学校的伙食如何如何好吃。其实,懂得都懂,学校的大锅饭又怎么会好吃呢?

这段日子一直持续到开春,她又瘦了。家里其他人看着她,都问她是不是学校的伙食不好,怎么感觉比以前瘦多了。她只是笑着回答道,初三了学习压力比以前要大了,下学期就中考了,因此瘦了。大家都劝她说不要死读书,读死书。只有外婆在旁边偷偷地抹着眼泪,因为外婆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知道她肯定在学校没有好好吃饭,省着钱花。

原来,这就是长大的代价,这就是成熟的代价。如果没有这次改名被人知道的事情,估计她还是那么开心地面对着生活的一切吧。至少不是现在她不喜欢的样子,她讨厌现在的伪装的自己,感觉自己变得很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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