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咸阳城逐渐处于岭南的变化以及始皇帝的诏令所带来的震惊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西横与墨安呆呆的望着远处四分五裂的靶子,同样惊得张大了嘴巴。
直到一阵微风拂过,即将散尽的最后一抹硝烟直冲口鼻,两人才回过神来。
“ 钜子他到底是不是人啊。”
目光落在黄澄澄的铜管上,墨安没了寻常时的嬉皮笑脸。
神色略微木讷的自言自语一句,低下头抽出用河西南山上好铁料打造出的直刀轻抚刃口。
墨安语气变得既兴奋又唏嘘的对西横道:“有了钜子称作火炮的物件,你说今后精锻的刀、铍会不会没了用处。”
西横看了眼墨安手里的直刀,又看了看远处被打碎的靶子,沉吟了一阵摇摇头道:“你我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那个场面。”
拍了拍身旁的铜炮,西横掰扯手指与墨安盘算道:“火药所需的硝石与硫磺虽然寻得还算顺利。
但南山这边的金石却不好开采。
从采石到铸出眼前的这炮,整整用了三个月的工夫。
其间冶铜费事不说,铸成可用的炮也极为不易。”
将手放下,西横神色喜忧参半的重重一叹道:“即便是今后手熟,一年也至多能铸出二十之数。”
墨安先是同样的唏嘘长叹一声。
随后将直刀推回刀鞘,摸了摸还略微烫手的炮管,无奈道:“还没算上打磨石球与铅子。
若是全弄下来恐怕更耗时。”
把目光投向西横,墨安咂咂嘴继续道:“窝在山里的这百十来人还是太少。
从九原那边再调过来些可靠人手?”
墨安没急着应声,而是转身面向远处的山下。
火药之威确实如钜子所说,堪比镇国之器。
但用于大军对垒上比不得用于破城用着方便。
与炮相结合在一起用着才顺手,而且也不挑人。
若是每千人的屯军当中,能有五十之数的炮,不敢说次次对阵都能得胜,绝对不会轻易战败。
而且就是败了,对阵的敌军怕是己方折损的数倍。
单是一个,或是几个,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想要快些形成可用的战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加人手,将铸造的数目提上来。
可问题是不管是火药也好,后边钜子临去岭南传信过来的火炮也罢。
无一不是机密当中的机密。
鼓捣这些就连陇西侯都被蒙在鼓里。
而增加人手越多,泄露出去的风险就越大。
况且人多了,却没有锻打的物件交上去,也会让人起疑。
一旦出了纰漏,钜子的苦心将付之一炬不说,这等利器若是弄得各军都有,还不如不铸出来。
琢磨到这,西横转过身对墨安抬手摆了摆,脸色复杂道:“我心里同样发痒,可增了人手,被发现的可能就会变大。
钜子特意交代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旁人知晓这些。”
顿了顿,西横再次拍了拍铜炮,耸耸肩道:“若不是铸这物件实在太费事,连你都不打算告诉。”
“啧啧,师兄你是最受钜子信任的行了吧。
这话对我说的已经不下数十次。”
边嘟囔边翻了一眼西横,墨安不死心的继续劝道:“钜子琢磨出这些就是打算在战阵上用的。
制火药、采金石、冶铜料、以及制范打磨等等,全靠着百十来人。
怕是等钜子想用之时,根本等不到咱们手熟,连一个巴掌之数都未必能交上去。”
走到离着铜炮不下五步的装着火药的木桶旁,墨安摊摊手继续道:“没这个,炮就是一堆铜料而已。
况且就算把炮主动让外人看了,也没人能猜到是干什么的。
不若挑出十个铸料的,其余的全都专心用于制药。
从九原调人,或是与二夫人要些人手用于采金石。
真若是有人问,直接将二夫人祭出去。
好歹月氏王的身份还留着,冶些金石当钱花销怎么了。”
“你这真是在边地野惯了,真当九原与河西是钜子的?”
怼了一句墨安,西横朝着东边努努嘴,没好气儿的继续道:“咸阳闹出多大动静你不知道?
钜子被陛下给安排到岭南,真的只是嫌岭南那边治理的不好?
二夫人若是被朝堂那些家伙抓了把柄,指不定又给钜子惹出什么祸事来。”
说到这,西横透着不满的哼了一声,斜了一眼墨安接着道:“急着多铸炮,还不是喜欢摆弄并且想早些到处显摆。
连你都这样,其他师弟恐怕更是如此。
能把炮给人看了,离着火药漏出去也就不远了。”
墨安被说中了心思,不过他却并不在意,咧嘴笑道:“这可比弓弩有劲儿多了。
哪个男儿会摆弄了后能不喜欢。
可喜欢归喜欢,能过来窝在山里的,哪个是不知道规矩的。
漏泄不出消息的。
至于二夫人会不会被抓了把柄……”
将手指向远处的山下,墨安神色一正道:“大秦以河西为质发债,已经陆续有各郡之人奔赴过来。
得地也好,得山也罢。
这些原本都是月氏人的。
眼下二夫人看着明面上只统领着吴广与孟豹率领的屯田兵与郡兵。
实际上谁都知道还掌控着一支族军。
而在河西上的月氏人还未彻底习惯大秦的治理之前,这支族军就不会裁撤。
涌入这么多的各郡之人,也还要倚仗着二夫人安抚月氏人。
朝堂上不怕二夫人去贪,而是就怕什么都不要。
所以师兄你不能只闷头看着脚下,而不抬头看看旁处是个什么状况。”
听了墨白这番话,西横不但没有所动,反而冷笑道:“我看你是跟腾信混在一起太久了。
该称你为纵横家的门下子弟才对。
钜子如何交代我的,我就如何去做。
二夫人如何与我没有关系,也不想有关系。
若是你再聒噪,信不信我代钜子按门内之法收拾你。”
见墨安瞬间就变得臊眉耷眼,已经起到警告的作用。
西横抬手又一次摸了摸铜炮,沉吟了半晌道:“不过数目少了确实也不是回事。
只要比寻常弓弩打得远就好,甚至是一样远都可以。
这炮,重了些。”
再次将目光挪到墨白的脸上,西横扬了扬下巴,沉声继续道:“我打算以后铸百斤左右的,或是至多翻上一倍。
而且岭南那边也是群山环绕,未必就没有石料可用。
钜子估摸短期内离不开岭南。
是你过去,还是我过去。”
“啧啧,给我挖坑?”
听西横这样说,臊眉耷眼的墨安立刻眼中迸出精光,调侃了一句后,嘿嘿一笑道:“我敢说留下,肯定要挨你的揍。
不过我去岭南找钜子,可是正中我的下怀。”
顿了顿,对西横眨巴眨巴眼睛,墨安半认真半说笑的继续道:“虽说墨门的子弟不带有一个。
可是旁人或许要带走一些。
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就好,更不要遇事才想起我。”
西横抬手作势要打,语气不屑道:“愈发没大没小,真是讨人嫌。”
将手指向远处山下的旷野,西横面色一正道:“武威城里的那些只知耍嘴的纵横门人,还有你布的暗子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