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距离入秋只有半月,但夏季如同兢兢业业守卫咸阳宫的卫士一样,没有一丝临下值更时的松懈。
依旧指使着烈日散发出灼热的光芒,只消稍微动弹动弹就热得人汗流浃背。
往年的这个时候,咸阳宫也因处于热浪的包裹中,使得嬴政与一些朝臣不得不去山中的行宫去避暑。
但今年的咸阳宫,却不似往年那般显得空旷与寂寥。
政事殿与三府廨舍间的大门依旧大开。
各个廨舍也依旧有众多的官吏进进出出,一派忙碌的样子。
原因无他,嬴政今年根本就没去避暑,依旧留在咸阳宫处理政事。
而没有的原因也很简单。
一是发债这等大事,嬴政不敢有任何大意。
不管出现的状况是大是小,都要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而历经三个月,各郡发债的数目上计上来后。
得到合计数目折算为三万万半两钱的嬴政,惊得更是不敢离开咸阳宫。
大秦每年的田租与赋税合计换算成半两钱为三千万。
而只是这么折腾了几个月,居然能够拢上来大秦十年的赋税。
嬴政心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大秦这么有钱,他居然不知道。
第二个念头就是这笔钱若不是借来的多好。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他可不是那种见钱眼开便不要颜面的昏庸君主。
这钱可不是入少府任由他享乐的,是用于治理九原、河西,以及岭南的。
另外拢上来的这笔钱与各郡的黔首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出自于勋贵与富户。
而天下的钱是有数的。
勋贵与富户手里的钱少了,很难在短时间赚取回去。
而这部分人就是大秦最不稳定的因素。
手里没钱也就意味着想闹事也闹不起来,大秦会变得更为安稳。
单是这一个缘由,就足以令人欢喜的手舞足蹈,根本生不出任何贪念。
震惊与欣喜过后,对这笔庞大数目的财帛,嬴政自然要坐镇咸阳宫亲自进行分配。
第二个不离开咸阳宫的缘由更简单。
黄品给了制冰之法,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也可在冰室里以水制冰。
不用再单纯依靠储存的冬日采冰来消暑,更可以随意分发给各个廨舍。
第三个原因,嬴政虽然明知道即便黄品才能再大,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岭南有大的改变。
可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想要第一时间得到岭南的任何消息。
毕竟原本只有岭南与九原两处销金窟,现在又多出西北与河西这两处。
全都指望着需要连本带利还回去的借债,根本顶不了几年。
还是要让各地尽快能有所产出,甚至是可以自产自足。
如今九原除去铺筑直道,其他的花销已经不用从太仓调拨。
河西若是商道能够彻底开通,月氏人又没有反复。
再有各郡勋贵与富户派人过去垦田。
三年后河西定然也是富饶之地,同样不必再依靠太仓。
西北的新地虽然有半数是不毛之地,不比九原与河西。
可也正因如此,只需维持住几处要地便可。
即便没有产出,太仓也完全能养的起。
唯独岭南,明明如何看都是一块肥美之肉,却始终只能闻其味而无法吃进嘴里。
且为了攥紧这块肉,还要源源不断的手上加力,已经开始波及全身。
若是再这样僵持下去,手上的肉要滑掉不说,整个身子也要出问题。
尤其是一封封黄品对岭南改制的传信陆续传回。
嬴政的期望愈发加大的同时,对于最终的结果,心中也变得紧张起来。
与相府商议过借债调拨各处的数目,又翻看了从九原与河西送上来的上计。
难得闲暇下来的嬴政,下意识的又一次从案几下翻出了黄品的传信。
一封接着一封的逐一仔细翻阅。
而在翻阅过后,又一次将目光下意识看向蒙毅。
毕竟蒙直带了百十号人跟着黄品一起入了岭南。
或许蒙毅能先得了消息也说不准。
“陛下,臣可没胆子先得了消息。”
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的蒙毅,先是应了一声,随后难得的朝着赵高看了看,调侃道:“中车令也派了人手过去,陛下不能总是看着臣子人。”
因为黄品的缘故,原本最不对付的两人有所缓和。
尤其是赵高,对蒙毅是又怕又畏。
想主动搭话或是说些玩笑话,蒙毅却根本不给机会,总是没个好脸色对他。
这次可是难得主动与他调侃一次,立刻接口道:“我也想让陛下先看过来。
奈何族人没一个是有才干的,只能帮着安国侯做些粗活。
真能帮着出谋划策的,还得是公子直。”
听了赵高的逢迎说辞,蒙毅的脸色却是猛的一沉,打算开口斥责。
不过没蒙毅开口,两名郎官突然急匆匆的一起搬着一口木箱步入了大殿。
而看到木箱上封着只有黄品才会用的纸质封条。
不但蒙毅将斥责的话咽了回去,就连嬴政都立刻站了起来。
“快抬过来!”
吩咐郎官一句,嬴政索性直接绕到案几之前,眼中边透着兴奋的盯着木箱,边对蒙毅与赵高道:“朕猜一定里边装着的是籍册,你们猜是什么。”
“还是陛下英明,陛下不说臣以为是岭南的宝物。”
边应着话边走到木箱跟前帮着揭掉封条,赵高抬头对嬴政继续道:“岭南可没什么宝物是能入了安国侯眼的。
且即便是宝物,也不会只装了这一口木箱。
而若是寻常传信,又不会用这样大的木箱,更不会上下都涂了漆。
除了陛下所说的籍册,不会是旁的。”
蒙毅虽然不喜赵高但凡张嘴,说出的定然是阿谀之词,但这次却根本没法反驳。
同样迈步走到木箱之前,抽出腰间的短刃划开箱盖与箱体的黑漆。
抬手揭开箱盖,与两个郎官将里边用油纸包住的两个大包裹与一个小包裹拿出。
再次用短刃小心划破油纸,看到最上面的一本书册写着户策两个字,蒙毅满脸喜色的抬头对嬴政道:“真是籍册。”
飞快地划开另一个包裹的油纸,赫然看到上面的书册写着田策两个字,蒙毅无比震惊道:“陛下,这里装着的居然是田策!”
本以为越人入了籍册已经是个天大的惊喜,没想到居然连耕田都录了籍册。
同样震惊的嬴政没有应声,而是走到包裹跟前立刻拿起最上边写着田策的书册,飞快地翻看起来。
翻看过总录之后,又拿起最上边的户策飞快地翻看一遍。
嬴政将两本书册分别递给蒙毅与赵高,兴奋的来回踱步道:“不愧是朕的安国侯。
虽然只是南海郡大半的籍册与田策。
但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且只用了两月的工夫。
一生二,二生三。
以黄品这小子的性子,用不了多久整个岭南的越人都将成为我大秦黔首!”
蒙毅与赵佗同样无比兴奋。
因为两人一个派了长子过去,一个派了兄弟过去。
只要无过就算有功,更何况是这样天大的功勋。
边翻看着书册边满脸喜色的附和了几句,蒙毅想起还有一个小包裹。
将书册放下,用短刃划开小包裹的油纸,见里边是一摞信件。
蒙毅不敢率先打开翻看,立刻递给了嬴政,“这是安国侯的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