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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郡王嫁女,英国公娶媳,即使在公卿多如过江之鲫的京城,这也是件大事了。

时已三月,阳光和煦,草长莺飞。英国公府索性在花园子露天设起了宴席,还扎了戏台子准备唱几出小戏。来来回回忙碌的丫鬟小厮们恨不得长出四条腿来,踩了风火轮一般地忙活。

阮盼肚子已经稍稍显怀,正坐在阮夫人房里听管事媳妇们回报:“缺了什么,只管开了仓库去拿,要将帐记得清楚。忙过这几日,自然一并赏了你们。

去对下头人说,凡今日卖力当差的不出差错的,统统加发一个月月例。若出一次错、只得半月月例。 出了两次错或是把今日差使当砸了,都去二门上领板子罢!告诉底下人,这都是夫人说的!”

管事媳妇素知大小姐能干,毕竟是嫁出去的人,嘴里答应着却拿眼偷看阮夫人。见阮夫人阴沉着脸,并未表示反对,这才心里踏实下来。连忙退出去向下头人宣扬去了。

阮盼打发走了人,叹了口气:“母亲这是做什么呢?今日大喜,母亲一会儿还要让新人磕头呢,怎好这样的。”

阮夫人一肚子气,拍着桌子道:“当初说了,叫那贱人一辈子都在小佛堂里不许出来。前儿可好,瞅着你父亲回来,跑到园子门口又哭又跪。说是儿子娶亲,好歹也叫她看一眼,竟这么就给放出来了!

好啊,既是这么想看,一会儿就让她到堂上看!我也不去受他们磕头了,让亲娘去便是了!”越想越气,索性高声叫道,“红玉!去跟国公爷说,今日就让苏氏上堂坐了主位,看新人拜堂!”

“母亲!”阮盼连忙拉住阮夫人,以目示意刚刚进屋的红玉退出去,“这都是气话,您在这里与女儿说说也就罢了,莫要真去与父亲说这些。”

阮夫人冷笑道:“说了又怎样?我看你父亲巴不得如此呢!”顿了顿冷笑道,“我与你说件事。前些日子东阳侯府与吴家退亲,不是出了什么丫头怀孕的事,似是跟县主有关呢。”

阮盼吓了一跳:“母亲,这话可不能……”不能乱说啊。不但事关赵燕妤的名誉,还关着阮麒呢。

阮夫人冷笑道:“郡王府二姑娘还未定亲出嫁呢,县主倒先嫁了。去年还说要多留一年才嫁的,后头又说批了八字、不宜久留家中,忙忙的就嫁了。其中没事才怪呢。”

“母亲切莫再提此事了。花轿这时候怕要到门口了,说这些……”阮盼话说到一半,只觉得胸口一阵作恶,转头又吐了。旁边飞虹一把扶住,急拿了东西接住,却也只吐了几口清水罢了。

阮夫人吓了一跳,连忙叫道:“快拿茶水漱口,拿一盘梅子来!”须臾,红晶进来伺候。

阮夫人一看就明白,冷笑道:“红玉又跑去报信了罢。”

红晶低头道:“方才去找国公爷了。”

阮夫人拍着炕桌向女儿冷笑道:“你可知道了,如今府里我身边都是贼呢!”

阮盼吐了几口又含了一颗梅子,胸口舒服了许多。将飞虹等人都遣了下去,柔声劝道:“如今我也嫁了,公婆待我很好,夫婿也上进,母亲日后只等着抱外孙就是了。

等世子娶妻,母亲也是府里老封君了。何不学着祖母,只管自己放宽了心玩乐?若喜欢,将来抱抱孙子;若不喜欢,自己关起门来享福便是。世子再不是母亲生的,母亲也是他正经的嫡母,难道敢不孝不成?

母亲十分看苏氏过不去,只管处置就是。只要母亲拿住理,谁还敢驳回呢。依女儿看,苏氏也没什么可风光的,便是她想拿出生母的谱来,县主会认一个婢妾做正经婆婆吗?”

这几句话说得阮夫人心里舒服了许多,幸灾乐祸道:“还是你看得明白。我何必生气,只管看戏就是了。你父亲许了苏氏今日出来,我这口气总是咽不下去的!”

阮盼微微一笑:“这也不难。叫人去问苏氏,再过些日子麟弟要娶妻了,她是出来看世子成亲呢,还是想看见母亲开祠堂将麟弟记在名下呢?叫她自己选便罢。”

阮夫人大喜:“果然我儿聪明!”旋即皱眉道,“不将麟儿记在名下,你外祖母又不肯。 这些日子说起成亲的事、就叫我过去了两三回。饶是我忙着跟郡王府的亲事就转磨不开了,哪里再禁得住添上一个!”

阮盼笑道:“外祖母的脾气母亲知道,我也知道。苏氏却哪里知道呢?不过是吓唬她一下罢了。谅她断不敢拿自己的脸面来赌麟弟的前程的。”

果然红晶去传话,片刻便回来道:“苏姨娘在房里哭了几声,还是进小佛堂念经去了。”

阮盼这才放了心。因为身上也觉疲惫便起身道:“我是双身子的人,不好进喜房。我也不坐席了,这便回去了。母亲千万自己放宽心,只管享福就好。”

阮夫人叫人好生将阮盼送了出去,心里的气平了好些。眼珠一转叫了红晶过来:“今日你跟着我在前头,叫红玉在这里看着屋子。也不必叫她做什么,她晚上到世子园子里去,你只当看不见。”

红晶连忙点头应下。阮夫人满意地道:“你是个安分的。前些日子外头院子的管事、来求指配个媳妇。 你今年十七了,说着还年轻,也可以配人了。我身边就你一个得用的人,少不得先替你物色着,等碧玺生了孩子进来,我就也放你出去成亲,再给你一百两银子备嫁妆。”

想了想又道,“索性你叫你老子娘在外头现在就瞧起来,看着哪个好就来与我说,我替你做主!”

红晶心里大喜。素来主子身边得用的大丫鬟,总要拖到二十岁才肯放出去配人。虽说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着有脸面,总归年纪上拖了些,有时就会错过姻缘。

红晶今年十七岁,正是好时候。阮夫人肯现在就给她指人,必然更能指个好的。英国公府在外头的产业多,那些管事和大伙计月银都不少。

阮夫人还允她自己挑,那更是好了。将来生了孩子还进来做管事媳妇,里头外头都得用,岂不强过红玉那等去做姨娘的?有没有后梢还说不定呢。连忙就跪下来给阮夫人磕头谢恩,伺候得更加殷勤了。

这里阮府欢天喜地迎新人且不说,阮盼那里坐着马车回了永安侯府。今日永安侯夫人又被郡王府请去、做全福夫人给赵燕妤梳头了。公主则去阮家坐席,省了阮盼去上房请安,在二门处一乘小轿就回自己院子里了。

进了院子,只觉静悄悄的。阮盼并没在意,扶了飞虹的手走几步,忽然想起孕前曾说与丈夫同绘一幅春雨归舟图,当时丈夫画了雨中山水及一叶远舟,近处的河畔垂柳该是自己画上的。

只因有孕不适,又赶上过年,画了几笔就放下了,倒耽搁了。今日阖家都出去了,倒也安静。何不趁着这个时候去将那画补了,这时候张挂在屋里倒也对景。想着,便道:“去书房罢。”

永安侯府也是在外头一处大书房,幕僚门客都在那里说话。里头各院都有自己小书房,孟烨自小过目成诵,又雅好书画琴棋,书房越发的大了,里里外外有好几间房子。若坐在里屋将门窗闭了,外头的声音也传不大进去,倒是幽静。

阮盼扶了飞虹的手推门进去,忽然听见里头屋里丈夫的声音笑道:“这一笔画岔了。你瞧别的柳条都朝着这里,偏你画的反了。风哪里有这样刮的呢?”

阮盼一怔,心想丈夫今日不是在翰林院里么?便是请假出来也该去阮府道贺才是,怎的却在家里?这又是跟谁说话?随即听到一个女子声音娇软道:“奴婢原说不会画的,二爷硬要奴婢画。可不毁了这幅画了?”

这声音阮盼听得清清楚楚,正是她的陪嫁丫头卧雨的!顿时觉得两边太阳穴一跳一跳疼了起来。强自镇定着走过去,随手推开门,便见那张粉油大案上铺开的正是那幅细雨归舟图。

自己的夫君孟烨含笑立在一边,卧雨坐在案前椅上,窄窄的袖子挽了起来,手里捏着玉管笔在那里画。她一见阮盼进来,脸色变了变,连忙站起来陪笑道:“奶奶这样早就回来了?”

阮盼并不答言,只向孟烨道:“夫君几时回来的?”

孟烨随手将手中的墨条搁在砚边上,笑道:“也是方才回来的。本想着你要在娘家多呆些时候,想不到这样快就回来了?”

阮盼胸口有东西砰砰地撞,脸上笑容不变道:“我有身子本不能进喜房的,在家里坐着母亲还要顾着我,不如早些回来。”说着走到案子前看了一眼,淡淡道,“本想着过来把这画儿补全了,夫君已然想到了。”

飞虹凑趣儿笑道:“奴婢记得奶奶念过一首诗的,叫什么心有灵犀的。奴婢瞧着,二爷和奶奶就是心有灵犀呢。奶奶这里才想到,二爷已然画起来了,不是心有灵犀么。”

孟烨笑道:“好丫头,果然聪明。”悄悄看了妻子一眼,又道,“可惜画错了一笔,回头重新再画一幅罢。”

阮盼点头道:“也是的。本来你我画来也还和谐,外人添了一笔倒弄坏了。再改也不好,只得重画了。”随手卷了纸递给飞虹,“拿去烧了罢。”

卧雨站在一边手里还拿着玉管笔,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阵青阵红。偏偏夫妻两人都像没看见她似的,只管说话。

孟烨多少有几分心虚,生恐妻子闹起来。却见妻子面色如常,心里稍稍放下几分,笑道:“也是我糊涂,不该叫外人来画的。原想着是你的丫鬟,平日里也该耳濡目染学几分的。想不到一下笔便坏了。”

阮盼微微一笑。飞虹掩嘴笑道:“瞧二爷说的。再怎么耳濡目染,哪里能学到奶奶一分半分呢。二爷太抬举我们做丫头的了。”

孟烨趁机下台笑道:“说的也是。”有几分讨好地向妻子道,“你身上可好?今日父亲和大哥都去了英国公府,也不缺我一个。不如我在家陪着你可好?”

阮盼低头笑道:“我自是想夫君陪着我的。阮世子平日与夫君交情也好,不去总是失礼。日后他问起来,夫君要怎么说呢?不如还是去一趟,哪怕喝杯酒便回来,也是全了礼数。我不过是身上乏些,歇一歇就无事了。”

孟烨上前扶了妻子,笑道:“那我去去便回。”亲自送妻子回房,换了衣裳出去了。

孟烨一走,屋子里鸦雀无声。飞虹只觉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一样难受,嘴里喃喃了一句,转身出去沏茶了,只剩下卧雨和阮盼在房中。

阮盼这时才缓缓抬头看了卧雨一眼。卧雨手里还捏着那枝玉管笔,葱绿色的袖子卷着,露出半截藕一样的手臂,上头套着一只珊瑚手钏,粉红色的珊瑚珠子与赤金珠子相间,衬着那雪白丰腴的肌肤,显得十分娇艳。

“这珊瑚手钏我记得是前年我赏给你的。”阮盼悠悠地道,“那次我总共得了三串手钏,一串深红串金的我自己留下了,一串象牙白串乌银的,赏了飞虹,这一串就赏了你。”

卧雨额角已经渗出一层薄汗,膝盖一弯跪倒在地:“奶奶,奴婢跟着去书房伺候二爷,奴婢原说不会画的。二爷说奴婢跟着奶奶这些年,也该会画几笔才是,硬要让奴婢画……”

阮盼好像没有听见她说什么,继续悠悠地道:“我记得你并不喜欢珊瑚的,当初我赏了你这个,这几年也没见你戴过,倒是喜欢翡翠蜜蜡一类。”

卧雨的冷汗顺着脸颊滑了下来,颤声道:“奴婢也是前几日偶然翻出来,才戴上的。”

“是么?”阮盼随手拿起枕边一双未做完的小虎头鞋,一针针做了起来。淡淡道,“我记得二爷那日才说,珊瑚是祭佛的吉祥之物,红珊瑚更是如来化身……”

卧雨再不敢说话,伏下 身来一下下磕头,哭道:“奴婢一时猪油蒙心,奶奶饶了我罢。奴婢再也不敢了!”

飞虹在厨房取了热水,磨磨蹭蹭半日方才回房,在门外就听见卧雨哭着磕头,暗暗叹了口气。她和卧雨两个都是九岁开始伺候阮盼的,自然知道阮盼的脾性。平日里看着温和端庄,却是个赏罚分明毫不手软的。

自嫁了来永安侯府,为了孟烨有些风流性情,明面上没怎样,对孟烨的两个通房丫鬟也是和颜悦色的,其实暗地里也是有些不欢喜的。卧雨知道阮盼为此事烦恼,仍旧往孟烨身边贴。不说别的,单是从前的主仆情份,她已经是不顾了。怎还能指望阮盼顾着情分呢?

阮盼仍旧一针针做着针线,好似没听见卧雨磕头的声音。飞虹沏了茶端上去,眼梢一瞥便见青砖地上有了淡淡血渍。她也有些难受,低声道:“奶奶,卧雨一时糊涂犯了错,奴婢原不敢说什么的。只是跟她姐妹一场,求奶奶从宽打发了罢。”说着也双膝跪了下来。

阮盼这才放下手里的针线,看了飞虹一眼:“你果然是个厚道的。也罢,看在你的份上,取了她的身契叫她走罢。”

卧雨连忙哭道:“求奶奶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是外头买来的,早就没了亲人,这些年奶奶就是奴婢的亲人了。奶奶这会打发奴婢出去,奴婢真的没活路了。”

阮盼端了茶看看飞虹:“去办罢。这样的亲人我是不敢要的。”

飞虹暗暗叹了口气,过去拉卧雨:“起来罢,你今儿做了糊涂事,奶奶还你身契放你出去,已是开恩了。”

卧雨被她拖回下房里,失魂落魄死拉了飞虹的手,哭道:“就是给了我身契我到哪里去?好姐姐,求你再帮我跟奶奶求个情罢!”

飞虹叹了口气道:“你做下的事,奶奶岂能容你?若不是念着你伺候了这些年,将你发卖到穷山恶水之处,你能如何?别的事我能替你求情,这事我却不敢去的。走罢。”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无处可去,先去小烟袋街上找我干娘罢。在她家住几日,慢慢再说。奶奶又没让你净身出户,你手上的东西足够过日子了。”

飞虹做好做歹把卧雨送了出去,悄悄回到正房。只见阮盼坐在炕上怔怔看着外头出神,听见飞虹的脚步声,淡淡道:“打发走了?”

飞虹不敢隐瞒她:“她没处可去,奴婢叫她去干娘家先住下,再慢慢想法罢。”

阮盼淡淡道:“你是个好的,总算我身边还有个靠得住的人。碧玉也好,总归不是打小儿一起长起来的,她素来伺候母亲,跟我总是生分些。”

飞虹嗫嚅道:“卧雨也是一时糊涂”

阮盼冷笑一声:“一时糊涂?她不晓得我最厌什么?二爷那么个风流性子,府里一个个眼尖牙利的盯着还不够,如今我自己的人来打我的脸!我并非容不得人,偏偏就容不下她!”

飞虹看她手捏得紧紧的,知道她脸上平静,心里其实失望愤怒之极。连忙道:“奶奶千万别生气,是双身子人呢。奴婢知道奶奶的意思,卧雨是糊涂,忘了跟奶奶这些年的情分。

奶奶为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生气可不值什么。奴婢大胆说句僭越的话,瞧着二爷性情是风流了些,侯府规矩好,下头那些削尖了头再钻,还能爬到奶奶 头上去?不说别的,夫人那里就不许!”

阮盼胸口一阵阵作恶,不敢再动气,靠了迎枕半闭着眼睛。飞虹替她捶着腿,轻声道:“奶奶只要生下长子,那些小妖精们再跳又能怎样?依奴婢说,巴不得她们这时候跳,奶奶如今有身子是最要紧的,她们敢跳,正好拿了错处整治了!”

阮盼闭目半晌长长吐了口气:“倒杯温水来我喝罢。这些日子喝茶倒不大自在。二爷过去了,必然吃了酒才回来。你先把醒酒汤备下,再备几样爽口小菜。”

飞虹忙下炕去准备,口中笑道:“奶奶这样体贴,二爷哪里就不知道好歹呢。奴婢瞧着二爷也并没把卧雨放在心上。”

阮盼苦笑一下,心想没了一个卧雨还有别人,这样的名士“风流”,怕是没个头了。她不愿再想,侧身躺下不一会儿朦胧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直到天色黑了。前头永安侯夫妇回来了,孟烨还不见回来。阮盼心里疑惑,巴巴的一直等到亥初才听见孟烨的声音,忙上去迎。才一走近就闻着一股酒气,险些又吐了。

孟烨也知道自己身上酒气熏人,忙退开叫飞虹道:“快扶奶奶到里屋去,我这里沐浴了再过去。叫奶奶放心,并没多喝酒,原是在身上泼了些。”

阮盼这才放心,自在屋里坐着,叫碧玉将备的醒酒汤并些小菜粥汤都摆上来。一会儿孟烨沐浴出来,挥退伺候他的通房丫鬟绿绮和冰弦,走进屋来笑道:“叫你久等了。这样晚了,你该先睡才是。”

阮盼陪他在桌边坐了,轻笑道:“下午睡了一会儿,这时候也不困。怎的父亲母亲早就回来了,二爷却这般晚,想是去闹洞房闹得忘了时间罢?”

孟烨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叹道:“再别说了,这洞房还真是闹得不轻。二弟也不知是怎么了,席上不用人灌,自己酒到杯干的喝醉了。”

新郎揭了盖头出来敬酒,自然是人人都要灌的。为了洞房花烛,也不会真往醉里灌,新郎自己是能躲则躲的。阮盼笑道:“别是装醉罢?”

孟烨连连摇头道:“足足喝了一坛子,当真是醉了。”想了想,挥退丫鬟低声向妻子道,“只怕今儿晚上洞房都不能进。我走的时候,他还在书房醒酒呢。”

阮盼大为惊讶:“怎么喝成这样了?”

孟烨摇头道:“不知是怎的了,人劝喝,人不劝他也喝。到后头都劝他别喝了,他自己反来敬人酒。洞房那边我们没去闹,自己倒闹起来了。”

阮盼诧异道:“谁闹?”

孟烨苦笑道:“没有新郎,我们怎好进去?听说是县主一来就发落了一个丫鬟,好像叫什么红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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