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惠市从不下雪,今年的除夕夜后半夜都飘了会儿雪花,杨曼已经睡着了,没看到,等到第二天听别人说昨晚上飘了雪趴在窗户边看的时候,雪花早就已经融化了。
收音机里面的气象频道对这个罕见事件做出了分析,来自西伯利亚旋涡的冷空气从惠市过境,让气温骤降,大年初一这天,气温果然比昨天更低,昨天穿的薄棉袄今天都无法再抵御寒冷。
余富他们早早地来了,早就已经开始在厨房忙碌。
不知道昨天晚上是不是受了寒,杨曼起床之后就感觉头昏沉沉的,她不能吃药,只让许二妞给她弄了点温开水喝。
不想让他们在大年初一就为自己担心,杨曼也没说不舒服的事。
没过多久,家里的门就被人敲响了,许二妞走过去打开门,来的是几个孩子,见面就对她做恭喜发财的手势,“新年好,恭喜发财!”
许二妞没经过这个,惠市这边的习俗是大年初一给亲戚朋友拜年,家里为了应对来拜年的人,都要提前准备红包。
杨曼在刘姐的提醒下,已经准备了很多小红包,让许二妞拿出来,散给了孩子们。一般都是装一角两角钱,杨曼装了五角钱。
今年的饭桌依旧丰盛,只是杨曼没什么胃口,吃了饭就去房间睡下了。
余富他们都很担心,想让杨曼去医院看看,但是大年初一进医院,似乎又很不吉利,再加上杨曼都快足月了,不能随便用药,去医院估计也没有什么作用。
婆婆出了个主意,“折老根煎水喝了,能治风寒,我们在老家的时候,有孩子的孕妇感冒了,都挖这个来煎水喝。”
“折老根是什么?”余富他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个折老根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还是决定分头出去问一问本地人。
婆婆留在家里照顾杨曼,余富他们都出去了。
下了楼,他们分头行动。
许二妞没走几步就碰见了唐辉,他是准备去给杨曼拜年的,看到许二妞他们几个,唐辉疑惑地问道:“这么冷的天,你们做什么呢?三个都出来了。”
许二妞看到他,试探性地问道:“唐大哥,你知不知道折老根是什么东西?”
“折老根?”唐辉摇头,“没听说过,你找这个做什么?”
听他说不知道,许二妞稍微有些失望,“嫂子感染了风寒,婆婆说这个东西煎水喝了有效果,其他的药嫂子不能吃。”
唐辉摸了摸头,虽然老人家的话在多数时候都是经验之谈,但是在吃药这上面,唐辉还是认为应该听医生的,“不如我带你去请宋姐?她是医生,请她来给嫂子看一下。”
许二妞听了,眼前一亮,“那太好了,那我们快走吧。”
唐辉带着许二妞朝宋姐家方向走,他问道:“你手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许二妞摸了摸被石膏包裹的手臂,她感觉手臂有些痒,但还是说道:“恢复得挺好的,没什么问题了。”
等他们赶到宋姐家,宋姐不在家,高政委说她昨晚上就赶去的医院,还没有回来。
许二妞很失望,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问高政委,“你知道什么是折老根吗?”
高政委也是一愣,“折老根?找它做什么?”
许二妞又将婆婆的话说了,高政委笑道:“应该是折耳根吧,我当年在黔考察的时候,听当地的居民称呼折老根。”
唐辉“哦”地一声,“原来你说的是折耳根啊!”
“你知道吗?”
唐辉点头,“我当然知道了,我是四川人,这东西从小吃到大的。”
“孕妇能吃吗?”
唐辉不是很确定,“应该能吃吧,当年我姐怀孕的时候,最馋这一口了。”
许二妞听他这样说,松了口气,“那我们去市场上买点!”
唐辉摇头,“买不到的,这里的人根本就不吃那东西,那是只有云贵川的人才吃的玩意。”
许二妞又失望了,但是马上就听唐辉说道:“但是山上应该有野生的,我们去找找。”
从高政委家出来,二妞和唐辉往旁边山地上走,唐辉说道:“这东西喜欢长在湿润的地方,不过现在是冬天,有新芽冒出来,还算好找,眼睛要放亮一点。”
二妞认都不认识折耳根,别提找了,还得靠唐辉。
但是两人一连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最后还是在一处不起眼的山根脚找到了折耳根的踪迹。
“这就是折耳根,你确定吗?”许二妞看着泥土中一点点嫩绿色的叶子,像一个花苞,十分不起眼。
唐辉点头,“当然确定了,我从小就吃这玩意儿,还能认错吗?现在有个问题,我们没有带锄头,怎么把它挖出来?”
二妞也没有想到,她根本就不知道折耳根是长在土里的。
唐辉掰断了一根树枝,用树枝撬泥土,将折耳根挖出来,这样显然很不方便,好在泥土还算松软,折耳根也长得很肥壮,白白嫩嫩的。
“这要怎么吃?”
二妞好奇地问,这东西长得太奇怪了,像地里的茅草根。
“洗干净,凉拌。”唐辉简单地回答。
许二妞只有一只手不方便帮忙挖,她就蹲在身后捡,将挖出来的折耳根理顺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刨了一大把,“差不多了,煎水有多的了。”
唐辉看着这片风水宝地,“我还不知道这里有折耳根,来惠市这么几年了,有时候还真是想吃这东西。”
听他这样说,二妞以为折耳根真的很好吃,忍不住问道:“真那么好吃吗?”
刚好旁边有条山涧,唐辉将就在里面洗了几根出来,放了一根进自己嘴里,‘咯吱咯吱’地嚼了起来,他随手递了一根给许二妞,“尝尝。”
许二妞接了过来,也学着他那样咬了一截嚼了起来,折耳根在她嘴里破开的那瞬间,她就闻到了一股鱼腥味,等再嚼两下,又变成了烂鱼的腥臭气,她‘哇’地一口将折耳根吐了出来,干呕起来。
唐辉哈哈大笑起来,“真那么难吃吗?”
二妞单手掬了捧水,漱了两遍口,那股子浓重的鱼腥味才淡了下去。
眼见唐辉在哈哈笑,显然是故意捉弄她,许二妞嗔怒地拍向他胸口,“好啊,你是故意的!”
唐辉笑道:“我早就听说云贵川之外的人吃不来折耳根,没想到是真的,这么好吃的东西,你竟然吃不来。”
“你还笑!”二妞羞恼地推了他一把,也没有使多大劲,但唐辉站在水边上,本来就滑,唐辉也没将许二妞的力气放在眼里,谁知道左脚踩的泥巴突然陷下去,他重心歪了一下,凑巧二妞又推了他,双重作用下,唐辉竟朝一旁栽倒。
许二妞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去拉,唐辉这么大个人,她怎么拉得住,唐辉人朝下倒,嘴里大喊,“放手!”
唐辉想伸手将许二妞推开,但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来不及了,许二妞被他一块带倒。
山涧全是石头,唐辉也只好一手将许二妞抱住,一手将头护住。
‘砰’地一声,两人叠着倒在地上,水花四溅。
许二妞被唐辉护在怀里,倒没有事,她一只手不好支撑起身体,唐辉疼得有些眩晕,许二妞撑在唐辉的胸口上,想起来被唐辉抱住。
“你慢慢地起,别弄湿了衣服。”
唐辉的身体高大结实,许二妞几乎是睡在他身上,脸早就已经红透了。
余富和杨二妹都是空手回来的,即使他们弄清楚了折老根就是折耳根,他们没见过也找不到。
过了一个多小时,许二妞才拿着一把在山涧洗干净的折耳根回来,拿给婆婆看,确定这就是婆婆说的折老根。
“唐...唐大哥说他姐怀孕的时候经常吃这个都没事,嫂子应该也能吃吧。”
杨曼睡了一觉,起来都好多了,看到二妞拿回来的折耳根,眼前一亮,“这折耳根你从哪找的?”
二妞没想到杨曼竟然认识,“在山边找的,唐大哥认识。婆婆说这个给你煎水喝,能治风寒。”
杨曼喜欢吃这个,来到这以后就没见过有这东西卖,“今天有口福了,我都已经好多了,拿点来煎水,剩下的用来做凉拌吧。”
说要凉拌,余富他们都没有做过这个菜,有点没办法,杨曼在一旁指挥,配上她自己炸的油辣椒,倒上醋和酱油香油,简单一拌,凉拌折耳根就做好了。
但菜上了餐桌,只有杨曼和唐辉吃得习惯。
兴许是吃到了好久没吃过的菜,杨曼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头重脚轻的症状也减轻了。
门被人敲响了,余富过去看了门,门外站在一个短头发的陌生女人,朝里面张望了一眼,“杨曼妹子在不在?”
杨曼听出是宋姐的声音,连忙站起来,“宋姐,我在呢,快请进,吃饭了没?”
宋姐走进客厅,见他们这么多人,笑道:“这么多人啊,真热闹啊。”
宋姐是听说杨曼感冒的事情,下了班就赶了过来,杨曼让二妹给宋姐添个碗,宋姐却不肯坐下吃饭,“我是来看看你,老高和孩子们在家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宋姐两口子跟其他的军属不一样,其他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宋姐他们不一样,两个都主外,高政委的妈妈在这照顾孩子。
杨曼心里感动,“宋姐,太谢谢你的关心了,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不太舒服,白天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
宋姐还是给杨曼量了体温,看了度数没发烧,“平时注意保温,你这都马上九个月了,还是要多注意点,别到时候弄感冒了,孩子都不能吃母乳。”
杨曼听到孩子这两个字,摸了摸腹部,她到现在还觉得恍惚,这就快要成为母亲了,真像梦一样。
“温度计就留给你,平时饮食方面也要注意点,有什么情况就让人过来找我,我要是在家就会过来。”
杨曼送宋姐出门,在门口,宋姐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道:“我听说小徐出任务的事情了,你别多想,他出的这个任务并没有什么危险,等开春了,气候暖和了,他就回来了,你什么都不要想,将孩子平安地生下来。”
杨曼点头,“我知道的宋姐,谢谢你,这么远跑一趟。”
宋姐下楼去了。
过了春节,后面的日子就像飞一样,在鞭炮声中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大年初四。
尽管杨曼一再要求余富他们再多休息几天,余富他们还是执意地要回城开店了,他们冬天的服装库存还有很多,趁着春节还能热卖一波。
杨二妹没跟着去了,她留下来照顾杨曼。
有杨二妹在,之前请的阿姨杨曼就拖刘嫂辞了,因为是她失信,杨曼还托刘嫂给了对方二十块钱,作为补偿。
杨曼的预产期在二月十六,还有一个多月,杨曼想着,徐衍应该是赶得回来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冰雪消融,枯木逢春,树木都抽出了嫩芽,出了正月,气温明显地回升了。
徐衍已经去了一个月,了无音讯,杨曼请刘嫂帮忙跟刘团长打听消息,但得到的回答是藏区的暴风雪还在持续,救援部队归期不定。
杨曼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平时多走几步都会累,天又冷,她只在中午阳光正好的时候下楼散散步。
这天吃了晚饭,杨曼来到刘姐家,他们一家也吃了,杨曼就是来找刘姐说说话,越近预产期,她心里也就越慌,她对这个时候的医疗条件太不信任了,她不知道徐衍能不能及时地赶回来,如果他能回来,杨曼肯定就会好得多。
刘姐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情绪异常,就算杨曼不来找她说话,也会抽时间上楼去陪杨曼,杨二妹虽然也在家,但是她太小了,无法安抚杨曼这种焦虑的情绪。
可今天杨曼发现刘团长愁眉苦脸的,尤其是看到她来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闪躲,连话都没跟她说几句,就拿了张报纸看了起来。
客厅的灯非常昏暗,杨曼提醒他,“刘团长,你可别在这样的灯下看报纸,容易伤了眼睛。”
“嗯?哦——好!”刘团长收起了报纸,起身就走,说家里太闷,要出去走走。
杨曼本来没什么想法, 但在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察觉到刘团长的反应不太对,他似乎在刻意地回避她,可刘团长为什么要回避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