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反应太大,将杨曼和徐衍都弄得怔住了。
“方大山,你认识吗?他是52年跟着杨启明去参军的!三十年了,一直没有回来!”
杨曼愣住,她没想到婆婆这么仇视杨家人,原因竟然是杨启明将婆婆的儿子带去参军,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军区这么多,何况是三十年前的人,徐衍根本就不认识,但婆婆如此期盼,他实在是没办法直接说不认识断了婆婆的希望。
杨曼拉住婆婆,劝她:“婆婆,军队太大,而且分布在全国各地,他不一定认识的,我们可以请他帮忙打听打听。”
徐衍意外地看了一眼杨曼,“婆婆,你告诉我详细的信息,我回去之后,就帮你打听。”
婆婆渐渐平静下来,“他叫方大山,出生于1934年,参军的那年才18岁啊!”
“去的哪个军区,在哪个部队,知道吗?”
婆婆摇头,“我不知道,当年是杨启明回来带他去参军的,我儿子没回来,听杨家人说,杨启明在外面娶了老婆,也没再回来过。”
杨曼看向徐衍,光知道一个名字,要打听实在太难。她低声问道:“徐军官,你能帮老人家这个忙吗?”
徐衍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我尽量打听,只是年代久远了,未必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老人家等了儿子三十年,她眼睛又看不见....”杨曼也知道希望渺茫,只是可怜老人痴等这么多年。
徐衍心情沉重,六十年代国家爆发了越战,不少战士都牺牲在了战场上,如果老人的儿子三十年都没有消息,或许已经牺牲了。
但是如果是牺牲了,军队也应该会通知家人,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音讯呢。
“军官,留在我们这吃晚饭吧,粗茶淡饭,别嫌弃。”婆婆热情地留徐衍吃饭。
有了上次的经历,这次徐衍不敢留在山村过夜了,眼看都下午了,再不走就没车了,他要去镇上住招待所。
“婆婆,我要去镇上住招待所,就不吃饭了。杨曼同志,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跟我一起进城。我这两天住在镇上的招待所,你改变主意的话,可以来找我。”
婆婆舍不得让徐衍走,她等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等来一个军人,可以帮她打听儿子的消息。
杨曼站在院子里,看着徐衍大步离开,他走路都带着一股凛然的正气,那身绿色的军装给人无限的好感,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杨曼摸了摸肚子,她都无法确定是不是怀孕了,如果真的怀孕了,就拖不了太久了,得赶快去医院才行,但是她身上只有十块出头,连检查费都不够。
杨曼本以为事情真相揭露出来,杨妮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她就能安然暂住在山村里了,这天入夜,杨曼在小屋睡下,大姐送给她的布被当做床单垫在稻草上,果然要舒服很多,累了一天,杨曼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睡着之前还在想得赶在天气变冷之前挣够买棉花的钱,做厚衣服和棉被。
月黑风高,几道黑影从篱笆外翻进来,其中一个还被篱笆戳了屁股,痛呼了一声。
婆婆睡觉惊醒,倏地睁眼醒了过来,她清晰地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人在哪个房间?这个房间应该是那个死老太婆的,那应该就是那个小房间。”
婆婆连忙摸索着下床,走到门口听,她分辨出来,是两个后生,肯定不是冲着她这个瞎婆子来的,那就是冲杨曼。
婆婆猛地拉开门,大喊起来:“杨曼!杨曼!有坏人进来了!”
那两人都没料到婆婆会突然大喊起来,吓了一跳,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朝婆婆走过来,“死老太婆,老子弄死你!”
他走到婆婆跟前欲一脚踹出,没想到婆婆突然扬起拐杖,用力杵了过去,正巧杵在男人的命.根子处,男人惨叫一声,抱着下.身,弓成了虾米。
动静惊醒了杨曼,她抄起一旁防身的柴刀冲出去,果然婆婆的门前有两道黑影,她顾不上害怕,举起柴刀就冲了上去,“不长眼的东西,偷东西偷这来了!”
她拿着柴刀一顿挥舞,吓得那两人掉头就跑,其中一个跑得踉踉跄跄的。
借着微微的月色,杨曼看清了这两人的脸,一个是原主的生父,杨建树,一个是原主的小叔,杨建生。
这两人大半夜跑到这来是想做什么?总不可能是偷东西,那就是冲着她来的了,只是婆婆警醒,提前预警了,才没让两人得逞。
“婆婆,你没事吧?”
“丫头,我没事,你呢,没受伤吧?”婆婆不知道来人是谁,以为对方是想来欺负杨曼。
杨曼走到婆婆身边,伸手扶住她,“我没事,来的人是杨建树和杨建生。”
婆婆愣了一下,“那不是你爸和你叔叔吗?他们大半夜来做什么?”
“估计是想将我抓回家去。”杨曼想通了关节,这两人绝对是来抓她的,眼看她现在已经拿到了立户证明,只要去镇上办个户口本,以后就不受他们钳制了,这才连夜过来,肯定是打着将她抓起来的注意。
“快走!”
婆婆也想明白过来,“他们没抓到你,肯定还会再来的,你只是个小姑娘,斗不过他们的。”
“那我去找村长,让村长给我做主!”杨曼说道。
婆婆摇了摇头,“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他们说到底是你的家人,以家人照顾你的名义将你绑回家,村长怎么给你做主呢?快走吧,去找徐军官!”
杨曼犹豫起来,她不想依靠别人,可这山村确实已经容不下她,她只能离开。
杨曼将村长给她出的证明贴身放好,准备天亮就走,回到房间躺下,却怎么都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婆婆突然闯了进来,她声音急促,“丫头快走,山底下来了好几个人,肯定是杨家人来了!”
婆婆因为担心杨家人不死心,一直坐在院门口听动静,果不其然,杨家两个后生没能得逞,带着更多人来了。
杨曼心里一惊,她知道一旦被杨家人绑回家,想逃出来就难了,她匆忙跟婆婆告别,从后门跑了。
杨曼刚走没多久,杨家人就来了,包括杨妮在内,一个没落。
杨曼害得自己名声尽失,杨妮恶毒地对钱秀花说道:“奶,干脆就将杨曼卖去大山里,人家给的彩礼钱还高着呢!杨曼不知死活,非要让她尝尝苦头!”
钱秀花的眼神冰冷,她最疼爱的小儿子裆部受了伤,躺在床上痛得打滚,还不知道对生育能力有没有影响呢,都是杨曼这个小贱人害的,她一定不会轻饶。
“卖给那种有几兄弟的,彩礼才是翻倍呢!”钱秀花冷笑起来,一家人闯进了婆婆的小院。
钱秀花一马当先踢开门,一个影子坐在院子里,在淡淡的月光下,眼球空洞,全是眼白,吓得她心肝一跳。
反应过来是宋婆婆,钱秀花乱骂起来,“死瞎婆子,吓死人啊!你怎么还活着不死?”
宋婆婆冷笑,“钱秀花,你这个挨千刀的都还没死,我肯定也死不了。”
钱秀花朝几个儿子比了手势,让他们先去找杨曼,杨建华和杨建树闯进小房间,可惜扑了个空,小房间里鬼影都没有。
到处搜遍,都没有找到杨曼。
钱秀花逼问宋婆婆,“死老婆子,你把我孙女藏到哪里去了?”
宋婆婆却质问她,“钱秀花,杨启明将我儿子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钱秀花一听杨启明这个人就炸毛,“你那死鬼儿子不见了,问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带走的!”
宋婆婆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儿子死了,拿起拐杖就一顿乱挥。
钱秀花不想跟宋婆婆纠缠,“到处找一找,杨曼跑不远的!”
杨家人一窝蜂地涌了出去,去找杨曼。婆婆平静下来,自言自语,“丫头,你一定要躲好啊!”
此时,杨曼已经走到了县道上,月色朦胧,远处的山峦格外恐怖,时不时发出怪响,冷汗从杨曼的后背泌出,她加快了脚步。
杨曼到达县城的时候,天都还没有亮。
一夜的奔波,杨曼又累又饿,她走的时候将自己的背篓背上了,里面装着她的衣服和日用品。
杨曼先找了个早餐店买了两个馒头吃了,才拿着村里开的证明,去派出所办立户。
派出所都还没有上班,杨曼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等来了民警。
民警接过她的证明材料,看完说道:“还得将之前的户口本拿来,才能办,你之前的户口本呢?”
杨曼一惊,“之前的户口本我拿不到,他们不肯给我,能不用户口本给我办吗?”
民警连连摇头,“那怎么行,肯定办不了。”
杨曼既失望又沮丧,难不成真的摆脱不了杨家人吗?那恨不得吃人的一家人,她要怎么样才能拿到户口本?
她没有户口本也没有身份证,出了这个县城就寸步难行。
走出派出所,杨曼数了数身上的钱,12块六毛钱,是她全部的家当。
杨曼想到了裁缝张大姐。
她现在亟需一个容身之所,大姐是县城本地人,或许知道哪里有便宜的房子出租。
她来到大姐的裁缝店,太早了,大姐都还没有开门,她坐在台阶上等了很久,昨晚上太累,她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徐衍也再次来到了小山村,他想再来劝一劝杨曼。
他才刚走到村口,就被杨建生给拦了下来,他们昨晚上找了杨曼一夜都没有找到人,估计杨曼是已经跑了,说不定就是跟着徐衍跑了,这会儿见到徐衍,冲上来就要找他要人。
“姓徐的,你把杨曼藏到哪里去了?”
徐衍一愣,“我没有藏。”
杨建生打定了主意要找他要人,就算人不是他藏起来了,他也得拿钱。
“杨曼已经是你的人了,连种都有了,你留个二百彩礼钱,将杨曼带走吧。”
徐衍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种是什么意思,大为惊讶,“杨曼怀孕了?”
“少装了,你干了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杨曼有了你的种,这钱你必须拿!”杨建生本就是个泼皮不讲道理,缠着徐衍要钱。
徐衍内心已经五味杂陈,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了孩子。那杨曼怎么办呢,她是个未婚姑娘,没了清白不说,现在还未婚先孕,她要在流言蜚语中怎么活呢。
徐衍坚定了主意,一定要娶杨曼。
他推开杨建生,大步朝宋婆婆家走去。
杨建生被推得一趔趄,连忙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喊,“妈,妈!你快来!”
徐衍先一步到了宋婆婆家,从宋婆婆嘴里得知昨晚上杨家人想来抓杨曼,杨曼大半夜跑了,现在婆婆也不知道杨曼跑到哪里去了。
“她可能进县城去了,这村里她是待不下去了,你是军人,要敢作敢当,一定要对她负责啊!”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宋婆婆已经将杨曼当成了自己的孙女,只是她眼睛看不见,年纪也大了,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着急地拉着徐衍,希望徐衍能帮帮杨曼。
徐衍得知情况后也非常着急,杨曼半夜走的,黑灯瞎火的,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但正当他告别了婆婆,想进城去找杨曼的时候,杨家人火速赶到了。
他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要徐衍给彩礼钱。
徐衍也不是傻瓜,杨家人都将杨曼逼到这个份上了,怎么可能会将彩礼给他们。但是钱秀花撒泼,拉着徐衍的衣服不放手,就是要他给彩礼。
钱秀花毕竟年纪大了,徐衍也不敢用力推她,正在为难的时候,宋婆婆走了过来。
“钱秀花,你知道杨启明为什么会抛妻弃子,再婚之后再也没回来过吗?”
杨启明是钱秀花的痛,她听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起杨启明的名字。
然而宋婆婆深知她的弱点,沉声说道:“就是因为你是个无知愚昧的山野泼妇!杨启明才会不要你!”
钱秀花顿时大受刺激,松开徐衍大骂宋婆婆,“老不死的,你乱说什么!杨启明是战死了,他早就牺牲了,你污蔑烈士,怪不得你儿子死在外面了呢!”
宋婆婆的本意是让徐衍趁机走人,但徐衍怎么能放心留下宋婆婆独自面对这一家人,走过去站在宋婆婆面前,防备钱秀花受刺激对宋婆婆动手。
另一边,杨曼被来上班的张大姐叫醒,“姑娘,你怎么在这睡着了,你不买菜了吗?”
杨曼提出了来意,想问问张大姐知不知道哪里的房租便宜。
“你想租房子啊,哟,这可不好办呢,谁家都没有多余的房子,我只能帮你打听一下。你不卖菜了啊,难怪我今天去菜市场都没看到你呢。”
杨曼没将自己的真实情况说出来,毕竟跟大姐也是萍水相逢,她帮不上什么忙。
大姐是个热心人,即使杨曼什么都没说,她也猜到杨曼是遇到难处了,笑道:“早上也没什么客人,这样吧,你帮我看一下店,我去邻居那帮你打听打听,看哪里有房子出租。”
杨曼感激地说道:“大姐,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本就无亲无故的,你却肯这样无私地帮助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张大姐笑道:“看你年纪比我女儿大不了多少,出门在外,遇到难处是难免的,你帮我看着店,我去去就回。”
杨曼感激大姐对她的帮助和信任,守在店里寸步不离。本以为大清早的应该没什么生意,没想到大姐刚走不久,就来了一个大姐。
大姐要做衣服,她喜滋滋地说道:“我女儿要结婚了,给她准备嫁衣,我们这代人嫁衣都是自己做的,现在自己做衣服太老气了,年轻人都流行新款式。咦,老张呢?”
杨曼连忙说道:“张姐有事回家去了,我在这帮她看着店呢,她很快就回来了。”
大姐倒也不急,坐在杨曼给她搬过来的凳子上,空等无聊,跟杨曼聊了起来。
“城里现在流行什么婚纱!死贵死贵的!一件就要二三十块!吓人!我想着还是穿普通的嫁衣得了,有那三十块钱,置办一些家具多实惠。”
杨曼问她,“那做一身寻常的嫁衣需要多少钱呢?”
“那也得十来块吧。”
大约等了四十分钟,张姐回来了,见有客人,先招待客人,她跟大姐是老熟人,先恭喜了对方,然后约好了时间上门去给她姑娘量尺寸。
送走了大姐,张姐才遗憾地朝杨曼摇头,“没有,左邻右舍我都问过了,都没有空房能出租的。”
杨曼有些失望,但也知道现在租房确实很不好租,只能慢慢来。
她好奇地问张姐,“做这样一身嫁衣要多少钱啊?”
“十五六块吧。”张姐叹了口气,“现在城里人结婚都流行穿婚纱,洋东西!唉,县城里开了好几家服装店,款式新,还便宜,现在找我们裁缝做衣服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其实裁缝收费也不贵,主要是裁缝的款式都是老款式,现在服装厂有专门的设计师,每个季度都在推新款。
杨曼灵机一动,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她身上没多少钱了,现在又找不到房子,只能住招待所,招待所一天就要五毛钱,她不能坐吃山空。大姐面临的困境,正好是她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