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田城沉默地俯视着东洲人的堂堂之阵,东洲人仰着脖子也看不清城头有没有人,眼前的一切都在他们脑中产生了极大的震撼,依山而建的城墙太高了,几乎是光亨城的两倍;弱水太辽阔了,让人想起一直怀念的大海;流波山仿佛一堵钢铁制成的墙矗立在眼前,蓝色的岩石闪耀着冷峻的光。
步兵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做要塞,炮兵在组装火炮的过程中甚至怀疑炮弹能否越过城墙。
天正君环顾四周,发现这片还算开阔的盆地中一个人也没有,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到底怎么回事,他也搞不清楚。
“难道龙青玉又望风而逃了。”他揣摩道。
东洲人按部就班地组织起他们声势浩大的亡命冲锋,炮兵指挥官抽出武士刀指向天空,大喊道“火力突击”,五百多门火炮依次发射炮弹,羽田城头顿时烟尘弥漫,火光四起,炮弹爆炸声,因山体的拢音效果而格外刺耳。
步兵们端着快慢枪像一群密密麻麻的蝗虫往要塞下冲去,他们所有人都和天正君抱着几乎同一种信念,这恐怕又是一座空城,事实上这些步兵没有任何破城工具,只有几十架明显长度不够的云梯,就算到了城墙底下,他们也不知道能干点啥。
第一次火力突击停止了,烟尘散去,羽田城岿然不动,宽厚坚硬的城墙崩碎了几块砖角,城垛上厚实的沙袋,漏下几缕细沙。
步兵们没遇到任何困难就挤到城墙下,城门的坚硬程度使得操纵撞锤的士兵怀疑他们撞击的压根不是一扇门而是坚实的山体,
云梯纷纷架起,爬上顶端的士兵无奈地发现他们距离城头几乎还差十多米,面对这种未曾料到的局面,东洲人从指挥官到一般士兵都有一些木然,陷入一种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办的尴尬境地。
天正君倒是反应神速,他马上意识到部队处于危险之中,他命令仆从立刻传令给指挥官,将步兵撤回,从长计议。
仆从还没来得及出发,一种古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轰隆隆地,如闷雷滚地,又像某种怪物在天上爬行。羽田城和落英铁马二山上的火炮阵地同时开火了,炮弹尖啸着在空中聚作一团,又如暴雨般倾泻而下,东洲人那方方正正的阵型,一下子四分五裂,火炮阵地遭到了最严重的轰击,不到五分钟,连人带炮都成碎渣。其余人则东奔西窜,乱作一团,炮弹带着死亡呼啸声,专在人多的地方爆炸,气浪受到血液的熏染展现出狰狞的形象。天正君的仪仗在第一轮炮弹落下时,就飞上了天,他从马上滚落在地,那匹心爱的战马替他抵挡了几十枚锋利的弹片。
城墙下的东洲步兵眼见着主阵地方向,让人炸得鸡飞狗跳,鬼哭狼嚎,既感到庆幸,又觉得迷茫,还觉得解气,你们那帮混蛋让我们先冲,没想到自己先遭殃吧。
这时墙头上掉落下许多砖块,东洲人很多被砸中脑门,以为青丘人在戏弄自己,纷纷叫骂,等他们发现砖块掉落的地方伸出很多黑洞洞的枪口,立马傻了眼,墙面上冒出无数火花,伴着爆豆般的枪声,交叉火力编织的死亡陷阱,吞噬了无数人的生命,东洲人纷纷挤在墙脚下的射击死角中,那些没来及贴墙而立的人都让子弹打得血肉模糊,浑身喷血。
“这他妈哪是打仗,这是屠杀。”有个士兵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们是来送死的。”
“攸田君,坚持一下,大部队一会儿就杀过来了。”
“别做梦了,他们屁股都让炸开花了,现在正为往哪逃走吵架呢。”
天正君的中央军,历经血战的王牌确实陷入了可怕的混乱,青丘人的火炮打得太准了,部队在隆隆爆炸声中失去了统一指挥,只能各自为战,所谓各自为战,就是各自逃跑,但无论往哪个方向去跑都有炮弹迎头砸下来。
最后只有天正君带领两万人,沿着白沙滩一路往南,才跑出火炮的覆盖范围,其余人几乎都在炮火的轰击中化成肉泥。
天正君望着硝烟弥漫的主阵地,部属们的惨叫声伴随着炮弹爆炸声冲击着他的耳膜,身边的人七七八八躺在地上,他们因急于逃命,几乎跑到虚脱,枪支弹药丢弃得到处都是,几个口渴难耐的人喝了两口弱水,立刻脸色发绿一命呜呼。
真是史无前例的惨败,一路上生擒龙青玉征服青丘国的幻想彻底破灭,天正君是务实主义者,他失望、沮丧、消沉片刻,马上拿出地图开始专心致知研究如何撤离,然而真去思考这个问题时,才发现龙青玉多么狠辣,羽田往南沿着弱水走上百里就会被平天绝顶余脉所阻,往北几十里的流沙之畔,历史上没有一个人成功穿越,往西是一望无际的弱水和高不可攀的流波山,想沿着来时道路返回,恐怕落英山和铁马山之间那条羊肠小道早让青丘人彻底堵塞,龙青玉放弃光亨,把东洲人引到如此绝境,就是为了把他们一网打尽。
“王道三先生,能救本王的只有你了。”天正君扔掉地图,任凭它随风飘入弱水,沉底不见。
青玉指挥大帐中,护卫们整整齐齐躺在地上,他们在王道三的一掌之下,全部暴毙。
王道三背着手,站在大帐中央,望着御座上同样观察自己的龙青玉。
“刘定边将军就是这么死的吧。”青玉叹息道,她志在必得的胜利就在眼前,然而凭空出现这么一个无解的人物,难道不是命吗。
“刘定边是被炮弹炸死的。”王道三道“早听说,青丘的王美艳无双,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死了,还能美吗?”青玉冷笑道。
“除非我们来做个交易。”王道三旁若无人地走到案几旁边,倒了杯清酒轻啜一口道。
“什么交易?”
“你帮我斩十万人,并将他们的血注入弱水,我就放过你。”王道三注视着龙青玉。
“东洲的残兵败将不过剩下两三万,人数恐怕不够。”青玉心想这人一定是个心理变态的疯子。
“那是你的问题,本来这件事应该天正君来做的,可惜他太不中用,十万人的命换你一人,你做还是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