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几门火炮渐次发射均准确命中目标,磨铁穆真望着目标处升起的烟尘对沐风和齐奥尔罕感慨道“我们的投石机相比这种武器,真是太弱了,以后青丘使用它无论是守城还是攻坚都会拥有巨大优势,若龙青玉真能发明出可以单兵手持的火器,那连我们最擅长的弓箭恐怕也将被淘汰了。”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从青丘抓一批技术工匠进行仿制了。”齐奥尔罕道。
“仿制可没有那么简单,我看这火炮乃是精钢所制,我们连铁都炼不出来,别说制作这种结构复杂的机械了。”沐风道。
“难道坐等他们不断装备这种先进武器,到时候我们别说进攻袭扰,甚至自保都成问题。”齐奥尔罕焦虑地说道。
磨铁穆真眉头紧锁,在他看来这也是一个十分难解的问题,大荒人不像中原人文化程度高,民间技术人才多,几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凭借过人的骑兵战术和出色的弓马技术,压制着南方机动能力弱的步兵,但是现在随着热兵器的发展,他所面临的是海西大陆上前所未有的变局,热兵器的发展需要基础设施和人才,这恰恰都是大荒人最不重视的。
回到寝宫磨铁穆真仍旧闷闷不乐,脑海中翻滚着骑兵部队遭受炮火轰击时的可怕场面,吃饭时也没什么胃口,匆匆扒了几口饭,就放下筷子。
儿子哈尔奇力还在挑食捣蛋,他忍不住发了脾气。
封月白让下人领走吓哭了的哈尔奇力,为磨铁穆真端了杯茶道“夫君今日从汗帐回来,总感觉心神不宁,莫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磨铁穆真便将今日演兵场见闻和自己的感受细细说给封月白听,在他心中封月白不单单是一个取悦自己的女子,更是一名智力过人的谋士,每次他遇到困难百思不得其解时,月白轻轻点拨一下,他立刻就有拨云开雾之感。
“这倒是一个值得忧思的问题,夫君未雨绸缪再及时不过,我有几个想法,也许可解当下困局。”
“夫人说来听听。”磨铁穆真将月白拥在怀中,她秀发中渗透出的香味,总让磨铁穆真神清气爽。
“若需急用这种武器,我们可以派人越境去抢,既然青丘的火炮已遍及北疆,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指定有一个储存、保养、分发的供应基地,我们可以派人贿赂青丘北境的官员查清它的具体地点,只要一举拿下这个基地,就能短时间内拥有大量火炮。若是不急于一时,夫君可派人去缥缈海购买,我在咸临时,就听说火炮这种火器在缥缈海地泽国已相当普遍,那里人贪财如命,夫君可以与他们签订合约,大量购买,少则三四个月长则半年,我们也能购置到火炮。若夫君想长久拥有这种武器,我想我们可以重金从中原地区,招募相关工匠,有经验的工匠是制作火炮的关键,而匠人在中原地区,地位低下,夫君给钱给物,授以爵位,不愁他们不来,我调查过,其实大荒境内资源丰富,我们大黑山盛产铁矿,很多边民都拿大黑山的铁矿石跟青丘和咸临人交易粮食,只要我们把匠人和资源整合在一起,也能制造出自己的火炮,不过需要的时间可能长一些。”
磨铁穆真听完封月白的一席话茅塞顿开,他忍不住在月白粉嫩的脖颈上亲了一口,“夫人真是我的智囊,若你是男子,我一定封你为国师。”
“我才懒得当你什么国师呢,不过以后你不要对哈尔奇力发无名火了,他还小,你老吓他,我怕将来他难以成为像你这样的勇士。”
“刚才是我情绪不对,你说的这些我会多注意。”
“夫君想采取哪种策略获得火炮呢?”
“既然要干,就干彻底长远一些,我们铁矿资源这么富丰,却连把好刀都造不出来,我决心改变这种现状,即日起我就派人潜入青丘和咸临,招募能工巧匠。”
沐风回到家中,李飞儿正在扶着隆山帖木儿学走路,隆山见到沐风一路小颠过去,就要抱沐风的腿,他怜爱地将儿子抱起来,亲了亲。
“今日朝中议事时间真长,夫君都错过午饭了。”李飞儿打算差下人为沐风端饭,被他制止了。
“和大汗在北河演兵场吃过了。”
“北河演兵场?年节刚过,就又要出兵吗?”飞儿想沐风若不是武将,不过刀头舔血的日子该多好。
“那到不是,大汗带我去看,齐奥尔罕缴获的大炮。”
“大炮?以前我在龙青玉身边时见过。”李飞儿陪青玉去过修械所,龙青玉和工匠们研究改进火炮结构时,她就在旁边侍奉。
“这东西真是龙青玉发明的吗?”沐风趁机提出自己的疑问。
“当然,连军备修械所都是她亲自筹建的,比起做国君,龙青玉其实对研究创造更感兴趣。”
“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沐风眼前不禁浮现出冰雪中龙青玉的样子。
“对了,齐奥尔罕出征三个月,是不是收获很大,金银财宝都装不下了,才恋恋不舍地回来了。”飞儿笑道。
“嗨,别提了,他除了整回来这几根炮管子,其他一无所获,今天早上负荆请罪,幸亏大汗没有跟他计较,你说这龙青玉简直不是人,她竟连我们要偷袭北境都算到了。”沐风感慨道,“早上大汗跟我们说,他登基以来,几次跟龙青玉交手,都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损兵折将,所以今年我们计划把用兵重点放在咸临身上,我们大荒很久没有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了,咸临李俊恒刚死,政局动荡,也许有点机会。”
“今年你若出征咸临,我想跟你一起去。”飞儿道。
“领兵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有带老婆去的?”沐风揶揄道。
“我也没跟你闹着玩,你老婆跟别人老婆不一样。”
“那是,别人的老婆哪有你漂亮。”
“嗳你能不能严肃点,我可是认真的啊。”飞儿有点急了,眼睛恨恨地瞪着沐风。
沐风不再戏谑,道“我们都走了,隆山怎么办?他还那么小,怎么能离开母亲呢,而且打仗都是有风险的,万一战事不顺,我们两个都离开了,隆山可就成无依无靠的孤儿了。”
沐风的话刺痛了飞儿的心,她一时无言以对,沉默半晌飞儿还是倔强地抬起头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就是他的命。”
“你为什么非要去咸临呢?”沐风这一次不打算轻易妥协,以往对飞儿的任何要求他都满口答应,然而这回涉及到了儿子,他必须要问个明白。
“我就是在咸临出生的,我的父母都埋在嗒尔霍旗,我想回去看看。”
嗒尔霍旗,西极草原东南一百多公里的一座小城,沐风当年率兵南下,曾从城下经过,因为没有任何战略价值,而并未攻克该城。沐风想了想那城离西极很近倒是风险不大,他终究不忍拂了妻子的意,只好叹了口气道“你去嗒尔霍旗看一眼,就回来。”
“你答应了?”飞儿脸上放出光彩,她抱住沐风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这一次我沐风怕老婆的名声在军队里算是实锤了。”沐风抚摸着飞儿光洁的发丝,亲吻了她的额头。
鹰落岭上白雪皑皑,大凌河已冻成白练,封月白在姐姐汉白玉雕琢的坟茔前,洒下一杯烈酒,酒还没落地,就在风中散成薄雾,远处的随从们亦被吹得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姐姐,李俊恒死了,那个将你推向万劫不复深渊的人终于死了,听说也没有善终,让自己的亲弟弟做掉了,你可以安息了。”
封月白又倒了一杯酒,这一次她自己饮下,初始那酒带着寒气,似利刃从喉咙划过,待进入脏腑却又如熊熊烈焰,燃烧起来,封月白在风中将瓶中酒一杯杯喝完,不断重复着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以致醉倒,伏在栏杆上,头晕目眩。
“汗妃回吧,这里风凉,待久了会生病的。”侍俾上前扶起封月白。
“我还不想回,我们去大宗神寺。”
北玄着人泡了清茗,又在雷音殿内摆上火盆,他见封月白醉得厉害,便亲自运功帮她化解酒毒,一刻钟过去,封月白凌乱的眼神渐渐聚拢,她已完全清醒过来。
“劳烦大师了,今日兴之所至,没有提前通告就来了,影响大师清修。”月白想到自己醉酒入寺,颇为不妥,又说“今日在姐姐坟前多饮几杯,让大师见笑了。”
“汗妃性情中人,不必拘于俗理,只是现在数九寒天,我们寺里,不若王宫,怕您在这里惹了风寒。”北玄道。
“我本粗鄙之人,体质没那么孱弱,之所以今日来,也是趁着酒劲,想了却一桩夙愿,若非饮了酒还真不好意思登门拜访。”封月白道。
“何事?若能效劳,绝不相辞。”
“我儿哈尔奇力,从小体质偏弱,心智懵懵,又聒噪不止,静不下来,我和夫君颇为烦扰,我想把他送到大师这里,修行几年,使他能够静心忍性,体悟佛法,将来若为君,也能克制私欲,慈悲为怀。”
北玄沉思片刻道“如此甚好,若让小王子修行佛法消除内心的浮躁与暴虐,不仅对个人身心有益,对天下苍生也是一件幸事,不过不知道这件时汗妃是否与大汗商量过,大荒国一贯嗜杀,只是到了大汗这一代才稍微有所收敛,若让王子修佛,恐怕与大荒立国的理念不同,大汗不一定能同意。”
“大汗的工作我来做,只要大师您这里没有问题就行。”封月白对说服磨铁穆真颇为自信。
“此事兹大,我两月之后有约,要前往不贰山一段时间,可否等我回来再定。”北玄道“王子若来,我定亲自教诲,不负汗妃信赖。”
“如此,我代我儿感谢大师。”封月白俯身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