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政伊始,李俊寒经验不多,加之李俊恒自吸食忘忧草之后,有半年时间不问朝政,内务库中的奏折堆积如山,李俊寒废寝忘食,点灯熬油,两个月没出玄机殿,才将前期欠账补充完毕,他望着一拨拨批红的奏折送出中枢,发往各地,以为帝国一定会因为自己的励精图治而重新焕发生机,殊不知,决定已下,执行才是关键,而地方政府机构在李俊恒不上早朝的时间里早已养成敷衍塞责,懒惰拖拉的习惯,他辛辛苦苦批阅的东西,到了地方官那里,很多直接进了书记库,少有人看。
他伸伸筋骨感觉后背发紧,眼睛酸痛,脑袋中如同坠着铅块,昏昏沉沉。
甫一出玄机殿,一股寒意迎面而来,地上白光光的,近看竟是一层雪,原来外面雪下三日,他竟丝毫未觉。
“王上回太极殿休息?”近侍小心问道。
“去大将军府。”李俊寒深吸一口气,精神爽朗一些,登基以后,从没去看过马玉莹,估计她一定生气了,这次免不了要好好跟她解释一番。
而这一次出行准备了足足一个时辰,近侍先联络羽林卫派遣卫兵,又通知京兆尹封路,最后选定陪同的侍从,磨磨唧唧没完没了,李俊寒耐心都快磨没了,才走出宫门,他不禁怀念起曾经快马一匹潇洒恣意的日子。
当国君的队伍以令人发指的龟速到大将军府前时,马瀚如早迎在门口,携后夫人与一众家丁跪拜迎接,这让曾经来去自如,进将军府如进自家门一样的李俊恒很不适应。
“大将军何必如此拘礼。”李俊寒扶起马瀚如道,这种新角色让他感觉有点别扭。
“王上御驾亲临,臣怎敢怠慢。”马瀚如的演技倒是丝丝入扣,无懈可击。
李俊寒扣了扣手指冷笑一下,往人群里扫一眼,道“马玉莹怎么没看到。”
“小女还未出阁,不便迎圣。”
你马瀚如是什么意思,莫非我当上国君,连见喜欢的女子的权力也没了吗?李俊寒感到一股无名火在腹中发酵,从早上到现在没有一处顺心的,来见心上人,还吃闭门羹,但他表面上不好发作只道“我刚登基,近来政务繁忙,来的少了,还请大将军见谅。”
“臣惶恐,俾臣草舍,岂是王上常临之所。”马瀚如忙又准备俯身下跪。
李俊寒一把拉住他,心想你戏演得有点太过了吧,当年李俊恒来这里也未见你是这副模样,难道急于跟我划清界限。
“好了,礼仪尽到就行,门口怪冷的,你不让我进门喝口茶?”
“看我净在这里啰嗦了,王上请进。”
两人来到将军府会客厅,曾经熟悉的地方,如今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李俊寒望着通向后花园的路,仿佛有一个隐形的门挡在那里。
“你们都下去了吧。”李俊寒示意左右,“我和大将军有要事相谈。”
侍奉在左右的人群诚惶诚恐退下去之后,李俊寒才感觉呼吸自由了一点,仅仅登基两个多月,他已深切感受到双头狼王座,正像一个四面八方不停缩小的铁笼子将自己围困在中央。
“莹莹呢?”身边没有别人,李俊寒摘下面具,他不想再装模作样下去。“为什么不让她见我?”李俊寒说话间已带有一丝恼怒。
“我认为王上要重新考虑一下您与马玉莹的关系了。”马瀚如也一本正经认真起来。
“此话怎讲,莫非大将军不愿意做我岳丈了。”李俊寒从进府之时,便感到马瀚如处处为难,如今他竟把话挑明了,更有一股深深失落从心底涌出。
“我女儿只想找个一心人,白头偕老,不愿入宫为妃。”
“难道我不是她的一心人吗?何况她哪里是为妃,她是王后的不二人选。”
“你肯为他摒弃其他女人吗?”马瀚如坦然问道,一下子恢复到平日里淡定沉稳的本色。
“怎么不可以,月前礼部侍郎给我选妃,我便给推了!”李俊寒想起那日礼部侍郎软硬兼施在个人感情上逼迫自己,仍然不爽得很。
“真给推了?王上肯为马玉莹一人放弃成法,岂不是危害了很多人的利益,马玉莹必会背上魅惑主上,独揽恩宠的罪名,你认为这对她公平吗?”
“也不是完全推了,我说容我想想再议,老实说,我还没拿定主意。正好大将军你最深谋远虑,也帮我想想办法。”李俊寒大话放出,有点心虚。
“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和马玉莹不再见面,遵守礼部规定做天下的表率,这样也能让臣子放心。”
“你这出的是什么主意,我看你也没有纳妾,不是也活的挺好吗?干嘛那些人就要许多女人?”李俊寒愤然道。
“王上,这在你大婚之后,自己慢慢体会吧。”马瀚如默然道。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种结局,我还要什么王位,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简直过得生不如死,我原以为,王是一个国家最自由的人,谁知道登基以来,总有人告诉我这不能做,那个不行,原来王座之上竟是牢笼。”李俊寒滔滔不绝,眼见马瀚如用异样的眼神望着自己,这才停了下来。
“王上,这种话千万不要在臣下面前说。”马瀚如道。
“我没把大将军当外人。”
“在臣面前也不要再提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改变不了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可你连马玉莹的面都不让我见!我与她的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李俊寒委屈到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活活拆散一对浑然天成的璧人,马瀚如当然于心不忍,可是他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只能狠下心肠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也是马玉莹的意思。”
“若是她的意思,为什么不肯出来与我对峙。”李俊寒不甘心,但他还没有勇气跟马瀚如撕破脸皮。
这时内堂窗棱子处传来一阵响动,李俊寒闻声而起,也不顾马瀚如阻拦,快步往内堂追去,只见一身青衣的马玉莹走得飞快,他穿着沉重的朝服,行动起来颇为不便,急切中将头上蹩脚的王冠扔到一边,直到后花园荷塘边上,才追到马玉莹。
夏日里一派繁盛的荷塘只剩下一根根莲蓬杆矗立在晦暗的水面之上,虽下了雪,荷塘并没有上冰,风吹过,荡起阵阵涟漪。
马玉莹背身站立在荷塘边上,她不敢转过身,生怕看李俊寒一眼,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会土崩瓦解。
“莹莹,好久不见!”李俊寒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内心里五味杂陈。
“我父亲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马玉莹强忍着哽咽,装出一副十分平静的模样。
“我想听你说。”李俊寒想伸手够她纤细的肩膀,可伸到半空中又定住了,生怕自己轻轻一碰,她便如凉亭中的小麻雀惊得飞走了。“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难道就是这样的结局吗?老天为什么这样对我?”
“你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甚至是全天下人想要的,忘了我吧,宫廷中有那么多女人,随便哪一个都比我强。”
“你在胡说什么,我如何能忘记你,宫中的女人跟你比起来,都那么无趣,那么蠢,天下不是我想要的,我可以为你放弃王位。”李俊寒那时是真心想要放弃王位的,他还没有真正品味到权力的滋味,不明白很多人为什么对王权趋之若鹜。
“不要再说傻话了,你现在是一国之君,眼中不应该只有我了,更应该装着天下臣民。”
“你也来教训我。”李俊寒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还能再说什么呢,国君称孤道寡原来并非虚言,坐上双头狼王座时,你就注定要成为孤家寡人。
“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我还会再来的。”风掀起马玉莹的裙角,她白莹莹的小腿暴露在李俊寒眼前,他本欲转身往回走,此刻脑中却似一道闪电划过,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马玉莹抱在怀中,也不管她如何挣扎就吻了上去,马玉莹抵抗没多久,身子软了下来,继而她开始热烈地回应他。
马瀚如刚好来到后花园,看到眼前的一幕,只能长叹一声,摇摇头走了。
李俊寒将马玉莹轻放在床上,不谙世事的两人,摩挲一阵便无师自通地明白男女之事的奥秘,他们恣意纵情索取着,将这些年积攒在内心深处的爱意和年轻胴体囤积的欲望全都爆发出来,而没有明天的惶恐更加重了紧张与刺激,两人不断冲上快乐的顶峰,将尘世中的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那一天李俊寒没有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