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严寒潜伏在灰白的云层下,劈波斩浪的铁甲舰在冻得僵硬的海面上留下一道白色裂痕。
地泽岛已成灰蒙蒙的影子,烟波海浩瀚的水面似乎永无止境。
火枪兵的武器被收缴后,变成了舰上的杂役,桥本和纳须川被关进船舱后尾甲板下的一个铁笼子中,对航海一无所知的宗一郎打死了二十多过胆敢反抗的船员后,成了新的舰长。
秋阳和三部结衣参观完田秋舰的每一个角落后,随即对这只巨兽丧失了兴趣,原来威猛的外形下,内部结构却如此粗笨简陋,铁甲舰能够不断前进,在于它每天都要吞噬大量煤炭,锅炉、齿轮、螺旋桨组成的推进系统只要运转就会发出超强的噪声,即使躲在舰长室里也难以摆脱。
沈月翔没事时,就倚靠着甲板周边的铁围栏,望着海面发呆,星辰剑背在身上,寸步不离。
想到再过二十几天,就可能跟青玉见面,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悸动,不可遏制。
他不敢想象再见到青玉会是什么样,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十年前,在龙息将军府的地牢里,那时他正承受这手筋断裂的痛苦,耳畔萦绕着青玉那句,“你若死了,我一定不会独活。”
她会不会怨恨自己跟秋阳在一起,应该会吧,任何一个女子再有胸怀恐怕也不愿意看到心上人另谋新欢,或者她亦嫁人成家,已经成为几个孩子的母亲,他有点后悔和青丘使者在一起时,没有趁机打听一下青玉的近况,这些事情整日在沈月翔脑中翻滚,搅得他疲累不堪。
傍晚十分,空气中突然出现了浓重的硝磺味,不远处火光闪耀,烛龙岛若隐若现。
沈月翔来到驾驶室问掌舵的海员可否前往烛龙岛,海员告诉他烛龙岛周围暗礁密布,哪怕他们的铁甲舰,只要撞上一次,也难逃覆没的命运。
再次回到甲板上时,沈月翔看到李秋阳和李昆吾也在出神地望着烛龙岛。
“想当初我们坐着竹筏划到地泽用了好几天,铁甲舰仅仅半天就行驶到这里。”李昆吾赞叹道。
“你还能找到那日我们居住的岛屿吗?应该也在附近。”秋阳回忆起和沈月翔在荒岛上度过的时光内心充满甜蜜,若不是后来李昆吾到来,说不定他们两人可以在那座岛上一直到地老天荒。
“那座岛太小了,况且不像烛龙岛这样有燃烧的火山,我们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李昆吾将手放在眉骨上,四下里张望一阵,暮色渐渐深了,海面上飘起一层白雾,几公里远的地方已经模糊不清。
几人各怀心事之时,几声尖啸从头顶掠过,他们抬起头,看到两条巨龙从灰白的云端俯冲而来。
铁甲舰上警铃声大作,一门对空火炮迅速摇起,在宗一郎的命令下,两名炮手对空发炮,巨龙身边泛起一朵朵小黑花,他们灵活地左右躲闪,底下摇炮的士兵累得急头白脸,却始终难以精确瞄准。青龙成功将炮手的注意力吸引走后,红龙一瞬间便飞到战舰主烟囱的上方,它舒展的翅膀扇起的狂风,将烟囱排出的浓烟又倒灌进去,整个战舰内部顿时烟尘滚滚,仿佛失了火,海员们纷纷捂着嘴从舱室跑了出来,一路咳嗽不停。
防空炮在士兵们的努力下好不容易对准了红龙,还不待发射,一股烈焰从它口中喷出,炮座周围所有人立刻化为焦炭,就连那钢铁铸造的炮管也如蜡样扭曲融化掉了。
青龙盘旋一圈亦向甲板俯冲而来,血盆大口中,发出一道光,烈焰随时会喷薄而出,甲板上的众人下意识地扬起手臂徒劳等死。
这时沈月翔背上的星辰剑仿佛受到某种感应,发出莹莹红光,缠绕它的布条纷纷熔断,沈月翔反手将它取下来,后背的皮肤仍然被灼伤了一大片。
两条巨龙见到握着星辰剑的沈月翔,便围拢上来,龙鼻孔中喷出的热气蒸干了沈月翔冒出的冷汗,它们眼睛中深邃的紫色瞳仁,让人看一眼就头晕目眩。两条龙观察了沈月翔和星辰剑一会儿,仿佛商量好似的,挥动翅膀一飞冲天,几个甲板上立足不稳的海员被急邃的气流吹落海中。
众人回过神来时,它们已经飞到云端,变成两个小黑斑。
“都还愣着干嘛,赶紧灭火救人。”宗一郎从一块铁板后面露出脑袋,他引以为傲的胡子被燎去大半,脸上悫黑,头发没剩几根,衣服成了一团黑色棉絮,海员们以为他早就烧成灰了,岂料此人竟然能从龙焰下逃生,在震惊之余,无不心悦诚服地听他命令行事了。
全体船员忙碌了整整一宿才在第二天朝阳破出水面时,将损毁的设施维修完毕。
铁甲舰早已驶离烛龙岛范围,风平浪静的洋面无边无际,与天相映,放射着湛蓝的光。
宗一郎洗浴一新,在甲板的躺椅上一边研究《养生周要》,一边心疼自己蓄养很久的胡须。
沈月翔从船舱里爬出来,走到他身边问道“宗一郎大人,您要不要吃早餐。”
“早餐有什么?”
“花雕鱼,蒜泥蚬子,还有凉拌裙带菜。”
“又都是海货?没意思,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沈月翔刚要走,宗一郎说道“慢着,那两条龙是不是认识你?”
“我和红龙确实见过一次,青龙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沈月翔想起那日红龙几乎要毁灭馨月号时的情景。
“怪哉,昨日龙能放过我们,要不是因为你,就是因为星辰剑。”宗一郎习惯性地去捋胡须,却什么也没捋着,“你可知星辰剑是从哪里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