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行静坐在树洞中,巨树周边已被龙甲军围得密不透风,过往一切恍然如梦,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他曾只身一人惊慌失措的奔波于伊利亚令人绝望的荒野,从一无所有几乎饿死,到统一整个布里亚特,他以为,拯救这些始终被人奴役的可怜人,是上天赋予他的神圣使命,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这些野蛮人与倚天苏山南麓的人一样贪婪自私,还多了不可救药的愚蠢,以致大好局面凭空葬送。
洞口的亮光暗下来一瞬,他抬起头,青玉在陈元亮的护卫下,已走到他身旁。
“见到青丘的王还不下跪。”陈元亮的钢刀架在他的脖颈上。
“我就是为了不跪人才来到这里的。”萧太行轻蔑地瞥了一眼陈元亮,“像你这种奴才怎么会懂。”
“你!”陈元亮举起刀。
“住手!你退下吧。”青玉望着一袭青丘长衫的萧太行,为他镇定自若的气场所折服。
“你是青丘人?”陈元亮退下后,青玉提出自己的疑问。
“曾经是吧。”萧太行盯着青玉上下端详一番,“人都说,青丘的王盛世美颜,果然名不虚传。”
“你谬赞了,既然是青丘人,为何替外人效力?”
“难道你不知道吗?”萧太行冷笑道,“青丘只有两种人,奴隶主和奴隶,而我既不想当奴隶主,更不愿做奴隶,我来这里不过是为天下弱者鸣不平而已。”
“你是说那些挥舞着长刀,肆意杀人的布里亚特吗?”
“不拿刀怎么反抗你们的暴力?你可知脚下曾经是谁的土地?”
“可惜,这些弱者得势以后,比我们还要残暴。你的理想错付了,我看你是个人才,不如跟我回故国吧,我会给你想要的。”青玉轻拍他的肩膀。
“你可知我想要什么?”
“世人想要的不过是荣华富贵,扬名立万。”青玉感叹道。
“我想要的是自由,那恰是青丘最为缺乏的,你说我怎么回去?”萧太行站起身来,他得以平视龙青玉,“在这里我们起码可以像两个平等的个体一样交谈,回到南边可能吗?”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平等?平等不过是强者给弱者的怜悯罢了。”
“请收回你的怜悯,我不需要。”
青玉知道劝解不会再有意义,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坚守原则,他们都死了,还会有更多的人要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换作从前,她可能会柔肠百转,现如今却铁石心肠。
“等一下。”青玉走到洞口时,萧太行叫住她,“请你给那些妇孺一点怜悯!”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青玉迈步出去,清澈的阳光有点刺眼,空气清冷,众将士身上血迹未干,她朝陈元亮点点头,马上有士兵抱着柴草将巨树围拢,火烧起来,浓烟四起,烟雾弥漫中,青玉望见萧太行依旧静坐,殉道者,大抵如此吧。
青玉向外走去,众人立刻为她让出一条路,陈元亮陪侍左右,“王上,我们回吧,北冥城中已为你新修了住所。”
“布里亚特的家眷们在哪里?”青玉问,“他们哪有什么家眷,一个女人嫁几个男人,毫无礼义廉耻,那些垃圾要我料理了便是,省得污了王上的眼睛。”
“走吧,去看看!”青玉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青玉到的时候,布里亚特的女人们几乎已经死绝,她们赤身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荒野中,孩子们吊在树上,风吹过时,像无声的风铃来回摇晃。
陈元亮脸色铁青,他跪在地上请罪道,“都是臣下约束不严,以致军纪涣散,犯下如此暴行,请王上降罪。”
“陈元亮你记住。”青玉冷冷地盯着他,“军队只有一种罪,就是打败仗的罪,将士们这一次临危不惧,以少胜多,夺回北冥,朕要重赏他们。”
清理完城中堆积如山的尸首,青玉给安波路写了一封密信,命他速派一支军队和十万苦役接管北冥,北冥城中堆积如山的黄金一时半会难以逾越大荒原,青玉决定采取逐步运输的办法,经年累月,慢慢运回光亨。
她的信还没有派发,安波路的信却先到了,青玉在昏暗的油灯下打开信,安波路工整的如同刻印的字迹映入眼帘。读完以后,青玉不禁脊背发凉,安波路在信中写到,光明峡谷的出口被大荒悍将狐汉岩卓封锁,而潜伏在大荒的密探报告沐风帖木儿已不在西极,他既有可能会出现在伊利亚。
青玉重新写了一封信,她命令安波路尽快打通光明峡谷进去伊利亚的通道,随时准备接应自己回驾。写完信,青玉陷入沉思,大荒人不经过光明峡谷而能够突然出现在伊利亚,说明他们有进入伊利亚的秘密通道,他们显然得知了北冥出现黄金的消息,更有甚者,他们也可能直接冲自己来的。
大荒骑兵的战力远在布里亚特之上,他们虽然贪婪却纪律严明,如今青玉手中只有不到三万疲惫之师,守在北冥必死无疑。
她叫来了陈元亮,陈元亮看完安波路的来信后也大为震惊。
“陈将军,你有什么想法?”青玉试探着问道。
“臣以为,要是在北冥城与大荒人硬拼恐怕不行,大荒人凶猛得很,我们的人守不住这座城。”
“既然如此,明日我们就弃城而去!”青玉果断说道,“反正布里亚特营地的粮食还没运完,明日我们去那里。”
“城中的黄金怎么办?留给大荒人?”陈元亮的人正在将黄金收拢聚集。
“给他们吧。”青玉毫不犹豫,经历两场恶战,她隐约觉得这批从天而降的黄金乃是不祥之物,谁想把它带离北冥,谁就会遭受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