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文若眯缝着眼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湖面,远处一片小舟上孑然立着一人,吹着悠扬的洞箫。
“他是我的学生安波路,我觉得他可以帮你从繁重的日常公文中脱身,花点时间去思考更为要紧的事。武备上夏从风虽然开疆扩土的本领不强,但是守住现有的疆域还是绰绰有余,文政上你让安波路放手去干,青丘可保十年无虞。”
“我的父亲也曾请求于你,为什么那时你退避三舍,现在却主动请缨。”青玉端起酒杯向文若敬了酒。
“道不同不相为谋。”文若叹息道,“你父亲和秋泽总认为武力能解决任何问题,我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安波路的角色。”
“他没有您的才能吗?”青玉说。
“他处理具体事务的能力强于任何人,但是高屋建瓴,整体设计上你要亲自操刀,他只是工匠而已,这点你要有清醒认识。”
正说着,安波路跳上岸,只见他一身白袍,洞箫在手,长发散在空中,眼睛细长明亮,竟与沈月翔有几分神似。
青玉一时愣在那里,安波路看看周身没有发现不妥之处,笑道“姑娘看什么,我脸上没被人画着油彩吧。”
“姑娘”这两个字曾是那个人的口头禅,青玉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跳乱了节奏。
“真是无礼,她是青丘的王。”文若斥责道,不过他脸上带着微笑,一看就是在装样子。
“我又不是青丘人,我们地泽可没那么多讲究,我见到我们的王,叫他声哥哥,他会开心得不得了。”
“要不说你们那里是蛮荒之地嘛。”
“行了,老师,您别搞地域偏见了,鄙人安波路,见过王上!”安波路行了礼,不过动作十分夸张搞怪。
“你是地泽人?”青玉来了兴致,“我听说有个岛上有会喷火的龙。”
“王上,你可真有见识,烛龙岛上现在还盘踞着三条,没人敢把船开到距岛三里之内,否则他们一准发起怒来要将船烧成渣渣,我跟你们这里的人说起来,他们还不信。”他看了看文若“老师也不信。”
“哪有什么龙,真是无稽之谈。”文若气得吹胡子瞪眼。
“有生之年,我要替你去做个见证!”青玉向往着。
“那就谢过王上了!”
“先别谢我,告诉我为什么愿意替我们青丘效命”
“地泽那个地方太无聊了,我在花溪谷跟老师学习了十年,也太无聊了,想换个地方,我这个人的耐性只有十年,十年以后我还要走。”
“十年的耐性可比一般人强多了,我们青丘的政务你熟悉吗?”
“嘿,你当我这十年干什么了?”安波路当即将青丘的刑律,历法,兵制娓娓道来,语速快而精准,思路细而清晰,有些青玉还不太明白的东西,听他一解释当下便恍然大悟。
安波路到了宫中,当即拜了丞相统领文官,那些论资排辈的文臣当然不服,于是在青霄殿摆了道场,安波路独坐中间,舌战兵、刑、礼、户各部官僚,他时而滔滔不绝,时而言辞正色,时而引经据典,时而反唇相讥,大败各部学究,一天时间下来各路文官仓皇逃出青霄殿,直呼遇到了怪物,从此无人再敢质疑他的权威。
他处理日常政务速度极快,却从无差错,眼光毒辣又善于整合,在别人眼里分外困难的事,在他那里三下五除二刀劈斧砍一般分分钟解决,于是每天天还没有暗下来,各部的奏章,请示,报告,要涵,经过中枢的梳理,大致的眉目非常清晰,处理的方案也已齐备,青玉只需在自己关注的地方写下意见,第二天就可以颁布执行,行政效率之高是从前的几十倍。再加上此子口齿异常伶俐,执行起青玉的指示大刀阔斧,勇往直前,那些有点想法意见的臣子话没说上两句,就被他连珠炮式地驳得哑口无言,朝堂之上进一步巩固了青玉的权威,他的威名甚至传到了元亨和永贞,咸临和大荒的间谍们传递回的信息印证了青丘朝廷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使得他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推迟动武的计划。
秋收之后,青丘的仓储终于有了盈余,夏从风急不可待要去西境,扬言要为青丘夺回武田。
青玉正在经纬制上推演天体,夏从风进来了,等了半天,见她口中念念有词,眼神空洞,完全没有自己的影子,气得简直要跳起来,“王上,您招臣来,有什么事?”他大吼了三声,差点把屋顶的瓦片震下来,才把青玉从梦游状态中解救出来。
“夏卿,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个球体,就像这个西瓜一样。”青玉拍了拍桌子上的西瓜,瓜皮上写满了公式。
夏从风脑门子上迸出了汗珠,这个刚刚登上王座的大小姐不会发疯了吧,还好青玉很快不提世界是圆的还是方的问题。
“夏卿近来可好?”她把《天地算经》放到一边,脸上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好的不得了。”夏从风撸起袖子跃跃欲试,“今年秋粮收成好,我们有了多余的储备,我正准备来见王上,谈谈西境用兵的问题,我想趁着寒冷的冬天来临之前,重新夺回武田,夺回我们在西境的主动权。”
“所以你一天到晚四处鼓吹用兵的问题。”青玉瞪了他一眼,“让许多臣子误以为我要动兵,整得人心惶惶。”
“王上难道不觉得这是我们主动出击的好机会吗?”夏从风惊诧道。
秋泽在位的时候,每年收成好,一定会主动进攻咸临,都形成了惯例。
“我不觉得!”青玉直截了当。
“我们青丘作为海西大陆的霸主,去年遭受了差点亡国的羞辱,今年难道不应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吗?”
“是该教训教训他们,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今年。”
“那今年秋冬两季部队做什么?”
“继续养兵练兵,巩固城防。”
“那岂不是太无趣了。”夏从风有点失落“我总觉得武田矗立在那里是对我们青丘和龙甲军无情嘲弄。”
“夏卿认为你的才能和家兄比,孰优孰劣”
“论奇智多谋我当然比不过先王。”
“我哥尚且不是马瀚如的对手,你又有几分自信能和他放手一搏,进攻的事,先放一放,这个冬天我对军队只有一个要求,控制好现有的要塞,我不想再听到哪个城池沦陷,主将被杀的消息,这点你能做到吧。”
“请王上放心,若是再出现这种局面,我这个龙甲军总统领提头来见。”
夏从风第二天就去了西境,督促新的防御工事修建,在羽田要塞基础上,继续深挖沟,广积粮,又跑到北境,把边民散户回撤两百里,断了大荒骑兵以战养战的年头,各要塞虽然孤立,但粮草充沛,防御严密,大荒骑兵没有攻城器械,试探性地攻击了两座边塞都没撑够二十天就撤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