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周徐交锋
周梦臣说道:“臣定然辅佐太子。办好这一件事情。”
嘉靖说道:“你长年在外,这几日先歇歇。等武学事情办妥之后,朕自然会重用的。”
周梦臣已经不指望嘉靖的重用了。
因为他从嘉靖的言语之中,也嗅到了一种别的味道。嘉靖内心之中,有一种将周梦臣留给儿子用的想法。
这也不怪嘉靖。嘉靖而今五十多岁了。虽然坚持健身,身体看上没有毛病。甚至在暗地里也在搞长生药,但是嘉靖也越发清楚一件事情,他可能一辈子都求不到长生。
理智与疯狂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就好像嘉靖一边求长生不老,一边将自己的寝陵修的富丽堂皇,顺便准备将永乐大典用来陪葬。
嘉靖也要为自己傻儿子多做准备。
而周梦臣才三十多岁。不到四十。未来在政坛上还能叱咤风云几十年。这样的人,嘉靖自信自己能压得下来。但是自己那个傻儿子就压不下过了。
周梦臣忽然觉得,徐阶的计划不错,在京师成为太子的老师,还不如出外。
毕竟,他即便成为太子的老师,无论如何也比上高拱的。为高拱之下,成为高拱的左膀右臂,抱歉,周梦臣真没有想过。
他早已不是当年武昌城中的周梦臣了。
当年的周梦臣未尝没有想过,自己在张居正的手下,当张居正的左膀右臂。但是而今无法风雨冲出来的周梦臣,决计不甘心于任何人之下。
倒不是周梦臣内心有多傲气。而是周梦臣深知,即便高拱与张居正,也没有他对未来的看得清晰。而谁是老大,就代表着大明改革的方向。这个权力,周梦臣决计不会放手的。
此刻的周梦臣,才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作高处不胜寒,原来出类拔萃,远出众人之上,代表着众必非之,什么叫作众必非之,那就是全世界都在与你为敌。
周梦臣内心之中暗道:“看来,我要做好不依靠任何人的准备。”
只是周梦臣这样想,却表现出十分感激,说道:“臣谢主隆恩,请陛下放心,臣必然一心一意效忠太子。”
嘉靖没有看出周梦臣什么破绽,又说了一阵子话,这才让周梦臣走了。
周梦臣出了宜春宫。还没有出宫,却见一个中书舍人早就等在外面了。见周梦臣,说道:“可是周大人?”
周梦臣说道:“正是我。”
这个中书舍人立即行礼,说道:“首辅有请。”
周梦臣心中一动,说道:“请吧。”
周梦臣对宫中很熟悉。但是对文渊阁却不算太熟悉。虽然也曾经在这里借过书。只是而今文渊阁已经换了三个主人。每一个人的习惯都不一样。
文渊阁表现的风格也不一样。
夏言在的时候,文渊阁之中,乱七八糟几乎都书籍。很多地方的书籍,几乎都要从书籍上掉下来一样。这种情况,就好像是夏言的风格,大大咧咧,专注于做事,不拘小节。而严嵩时期的内阁,周梦臣没有怎么来过,也没有什么印象了。
而今内阁给周梦臣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到底都是工工整整的。所有人各司其职。连该怎么路,似乎都有一定之规。而徐阶的值房,更是如此,看上去好像是一个江南女子的闺房,什么地方都是一丝不苟。周梦臣疑心徐阶有强迫症。
但是徐阶真要有也就罢了。
而周梦臣知道徐阶是没有的。最少徐阶的书房并不是这个样子。这就是徐阶为政风格,密不透风,一丝不苟。谨慎的令人发指。
在徐阶的值房之中,周梦臣与徐阶相对而坐,两人之间,只有一壶清楚,周梦臣品了一下,应该是雨前龙井。首辅所用,自然不是凡品。奈何周梦臣对茶叶没有那分雅骨,什么样的场,对他来说,仅仅是解渴而已。
徐阶说道:“叔大已经告诉飞熊了吧。飞熊是什么意思,给我这个老头子说说。”
周梦臣说道:“飞熊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到了你我这个位置,都是身不由己了。一切都要听上面的。”周梦臣一边说,一边微微举起了茶杯,对着西边微微一动。
含义就再明白不过了。就是听嘉靖的。
在嘉靖面前,周梦臣最后的抗争希望熄灭了。嘉靖最少这一段时候没有在中枢委任周梦臣重任的想法。但是周梦臣赌徐阶不知道。
徐阶在宫中是有自己的情报网。这样的情报网几乎是每一个大臣都用的。但是徐阶太爱惜羽毛了。因为徐阶爱惜羽毛,才能在士林之中被传为贤相。如此一来,他在宫中安插眼线的手段,就要隐秘一些,一来传出去坏了自己的名声。二来,他也不好与太监走得太近。
所以徐阶在宫中的情报网,还不如严嵩。
当然了,宫里就好像是八面漏风的地方。
一点消息也藏不住。
周梦臣也没有指望徐阶一直不知道真相。但是而今周梦臣刚刚出来,徐阶就想知道周梦臣在嘉靖面前谈了什么。徐阶还没有这个本事。
徐阶说道:“哦,难道陛下任命飞熊为兵部尚书,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没有----”周梦臣嘴角微微一抽。
“难道是户部-----”徐阶说道:“户部这个差事,也只有飞熊能当了。”
周梦臣倒是想留京当户部尚书。毕竟在他看来,大明有而今的情况,根结就在户部上。如果可以的话,周梦臣未必不想在户部大展拳脚。
徐阶说道:“我这个到有一个工部尚书。飞熊有意吗?”
周梦臣眉头一皱,说道:“哦?那就谢过首辅大人了。”
如果真在北-京任工部尚书,周梦臣不是不能接受的。虽然工部是北-京六部之中地位最低下一部,做的事情都是别人看不上样的脏活累活,但是周梦臣在北-京工部混过好长一段时间。对工部也算熟悉。对做一个得力的工部尚书,是很有自信的。
但是他压根不相信徐阶,真能给他保一个工部尚书。
徐阶说道:“工部尚书头等大事,不是别的,就是治水。我思来想起,还是觉得,非飞熊不可。原因以工部尚书主治河漕。飞熊,即便不念在我徐某人的面子上,也要看在天下苍生的面子上,周生不出,奈苍生何?”
周梦臣听徐阶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徐阶一方面在捧杀周梦臣,什么周生不出,奈苍生何?这话是随便说的吗?还是大明天下除却周梦臣,就没有能够治水大臣了。
而且这话传出去,周梦臣很容易被千夫所指。想起张居正当初说的话。周梦臣说道:“首辅,这里只有你我,咱们也不要绕圈子了。让我去治河,未必不可。但是我周梦臣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区区一个工部尚书的加衔,又有什么用啊?”
徐阶听周梦臣这么说,微微一笑,他不怕周梦臣开口,就怕周梦臣不开口。周梦臣真要是不开口,很多事情就有些难度了。而且徐阶也不爱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不是徐阶做事的风格。
最好不知不觉之间,就将事情给办了。
徐阶说道:“那飞熊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周梦臣说道:“第一件事情,要治河可以。首先要废漕运改海运,治水本来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保河济运,是神仙都难做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人我做了。我周某人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完,修修补补的事情,我是不肯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