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倩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的跟着李少才回到家里。
回到家里,李少才刚打算背着藤筐进山砍柴,回过神来的倩巧突然叫住了李少才,“爹,你稍等一下。”
说完,倩巧就一溜小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多长时间,倩巧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来一双鞋子递给李少才,“爹,你试试看。”
秋收之后,天就要逐渐转凉,这几天穿草编的鞋子已经开始有点冷了,李少才还打算过几天换成布鞋呢,没想到倩巧已经给他新做了一双。
李少才接过布鞋,马上把背篓放下,就坐在院子里,把自己的草鞋脱下来,换上倩巧新给他做的布鞋。
“你什么时候做的?”
“前些时候收了麦子,我就调了面糊做鞋,给爹做了两双,这几天准备做双皮鞋,等爹冬天的时候穿。”
李少才起身踩了踩,非常合脚,鞋底也不知道糊了多少层的布,面糊把一层一层的布糊上做底,这就是千层底的鞋子。
“刚刚好,多谢倩巧。”
李少才一抬头,正好看到大宝低着头从他们家门口路过,大概是听到了他们父女俩的对话,但又不好意思插嘴,想快步走过去。
李倩巧也看到了路过的大宝,喊了一声,“大宝!快过来,我量量你穿多大的鞋子,全家的都做好,就差你的了。”
大宝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抬头看过来,“我也有新鞋子吗?”
李少才哭笑不得的把新鞋子脱下来,打算穿上自己的草鞋进山,新鞋子他还有点不舍得穿着去山里。
拎着鞋子站起来,准备给两个孩子一个空间,“大宝过来吧,正好把外祖他们家的鞋子都带回去。”
说完,李少才把鞋子放回自己的房间,就进了山。
背着背篓进山的李少才无奈的叹息一声,他现在对大宝的感观就非常的矛盾和复杂。
孩子确实挺可怜,要是村里的孤寡孩童,他肯定时不时接济一下,认个干亲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想想这孩子是倩巧未来的夫郎,实在是……
心情复杂的进了山,李少才第一时间去找甘蔗。
李少才在家里的时候耽误了点时间,来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这里砍甘蔗。
“甘蔗好了?”
“少才怎么才来?”二牛看到李少才,马上让出一个位置,“快过来,我刚刚试了试,甜滋滋的,特别好吃。”
可惜今天李少才进山带的是镰刀,砍起甘蔗来,格外的不顺手。
二牛看李少才那动作,拎着自己新得来的铁斧头哐哐砍了两下,就是一根甘蔗,直接扔给李少才,“少才,我砍,你来捡就行。”
李少才,“……行吧。”
砍柴一般都是砍树枝,又用不到斧头,所以他进山基本上都是只带镰刀,谁能想到今天甘蔗就熟了呢?
把地上的甘蔗都拢在一起,甘蔗上面的叶子都割掉,拢上一大把的甘蔗,直接用叶子捆在一起,待会扛回去就行。
“二牛,你要不要试着做点糖出来?”
“啥?糖?”二牛都惊呆了,“我不会啊。”
“甘蔗能做糖。”
一听李少才这话,旁边几个砍甘蔗的村民们全都砍的更起劲了。
甘蔗,能做糖!
得多砍点回去。
二牛挠挠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甘蔗硬挤挤出来的倒是糖水,糖水怎么变成糖?”
李少才只是没有常识,但二牛这么一说,他就有了想法,“把糖水里的水都熬掉,不就是糖块了?”
“行!等我回去就试试!”
不只是二牛,旁边不少听到的村民们也都打算回去试试看。
甘蔗才能吃几天?
根本保存不了太久,但要做成糖的话,那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能存上好几年!
就连李少才都有点跃跃欲试,回去之后马上挑了几根甘蔗出来,让李倩巧帮着榨汁。
李倩巧劲大,能多榨点汁出来。
榨出来的汁里面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甘蔗的残渣,还需要再过滤几次。
就是得到的甘蔗汁,颜色有点古怪,跟李少才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似乎有点发绿。
虽然十分迷惑,但李少才还是将这些甘蔗汁都上了锅。
第一次,不出意外的以失败告终。
火太大了,甘蔗汁刚倒进去一点就糊了。
熬过糖之后的锅,是真的非常非常难洗。
第二次,李少才就有了经验,用小火慢慢熬。
熬,不停的搅拌,慢慢熬。
甘蔗汁渐渐就变成了烤红薯的颜色,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儿媳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李少才在厨房里不停的搅拌着,厨房里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甜味,“爹?你这是在做什么?让我来吧?”
“啊?哦。”李少才把位置让出来,“我在熬糖,要不停的搅拌,熬到浓稠的时候估计就差不多了。”
儿媳虽然不知道熬到什么程度就算是好,但还是听话的不停搅拌。
搅拌,真的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一直到李倩巧缝制好了大宝的衣服,还糊了两双千层底的鞋底,厨房里的糖浆还在不停的冒泡。
看起来似乎是变成了红糖的颜色,但谁也不知道这算是熬好了还是没好。
李少才自己也有点拿不定主意,看着那一锅都可以用来糊冰糖葫芦的糖浆,有点迟疑的开口,“要不,倒出来?说不定晾凉就变成糖块了?”
事实上,确实变成了糖块。
准确的来说,是变成了糖砖,非常硬的那种,看起来有点像是玻璃的质感。
以李倩巧的力气倒是也能敲开,甜确实是甜的,但这状态,成功了,又没有完全成功。
李少才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第一次尝试着干点什么事情的李少才,跑去村长家,想看看二牛的甘蔗有没有熬成糖,取取经。
结果,这刚一去村长家,就看到他们家里正一片忙活,除了准备成亲的有财在盖房子之外。
二牛和四牛居然也在搭草棚,二牛儿子富贵还在草棚里砌灶台。
“二牛,你们家这是怎么了?怎么搭这么多房子?”
“我们家分家了,我爹跟着大哥,我和四牛得重新搭个灶台,以后都得自己开火。”
“什么?”李少才是知道村长他们打算分家的,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
莫名的李少才就有了一种负罪感,该不会是因为二牛想熬糖,成为了分家的导火索吧?
“该不会是因为你熬糖吧?”
二牛大概是看出了李少才在想什么,随意的摆摆手,“跟糖没关系,我爹早就说了要分家,现在地里的庄稼都收回来了,正好把地和收成什么的,全都分一分。”
二牛现在搭的草棚就是以后他们家的厨房,先将就着用,以后再夯个结实一点的。
李少才正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的时候,二牛却是感慨道,“可惜了,我昨天扛了那么多甘蔗回来,还没熬出来糖呢,分家分出去一多半,等搭完厨房我再去多砍点回来。”
李少才,“……”
李少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刚听到李少才的声音出门的村长,更是气的恨不得拿甘蔗敲二牛的头。
狠狠瞪了一眼二牛,村长带着李少才就往外走,“少才怎么过来了?”
李少才也有点不好意思,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麻布做的手帕打开,里面包着他们家昨天熬出来的糖块。
“大伯试试看,太硬了,是糖,但又有点不对,我也不知道哪一步做错了。”
“还真的给熬出来糖了?”村长惊喜的从李少才的手帕里拿起一小块塞到嘴里。
甜!
是糖!
但好像确实跟杂货店里卖的不太一样。
村长咂摸咂摸嘴,口腔里全都是甜味,一脸的满足,“不一样就不一样吧,不都是糖?你想要吃那种沙一样的糖,大不了用石磨磨一下不就行了?”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
“你这个糖块是怎么弄出来的?回头我让你大伯娘是熬一熬试试。”村长笑呵呵的,“正好昨天分了不少甘蔗。”
李少才也是哭笑不得,将自己制糖的全过程跟村长详详细细的介绍了一遍。
虽然不够完美,但也勉强算是制出了糖,李少才就暂时把制糖这件事放下,跟着孩子们进了山。
李少才自己觉得,家里的地应该差不多了,但孩子们还是觉得不太行,加上今年又多了一个大宝,还得继续开荒。
今年的开荒没有去年那么急迫,但也是累人的活,孩子们都去了,李少才也就跟着一起去开荒。
不只是李少才家,村里人基本上都赶着天还没有冷的时候多开点荒地出来,甚至连一些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也都在地里帮忙,干的不是多重的活,但李少才看着那些肚子都跟皮球一样的孕妇也在地里干活,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肚子都这么大了,还得下地干活的吗?
直到下雨天,村里人才都暂时猫在家里没去开荒。
下雨天,小狐狸也窝在李少才家里没出门,李少才打开窗户,看着外面越来越密集的雨滴。
一场秋雨一场凉,怕是很快就要彻底凉下来了。
可家门口正在夯的土墙,现在也就刚夯完第二层,这一下雨,还不知道又得晾多久,等封顶能住人的时候,估计得过年的时候。
老二家的房子里还能传出来纺织机咔哒咔哒的声音,下雨天不能出门,孩子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做针线活。
李少才闲得无聊,书箱里的书又多是科举类书籍,李少才实在没兴趣看。
在房间里放空了半天,李少才猛地眼睛一亮,几个月之前,他好像跟二牛说要给他写点小故事出来,不如趁着下雨天没事做,写几个小故事打发时间?
李少才最开始写的,就是蒲松龄的《聊斋志异》。
主要是这个系列翻拍过太多次,李少才对它的印象比较深刻,每一篇也都不是特别长,又不是很严肃的故事,写着给村里人打发打发时间刚刚好。
当然,全篇有好几百个故事,李少才不可能全记得住,就只能挑一些自己有印象的写下来,也有一些可能不是《聊斋》的故事,但故事类型、风格类似,李少才也全都算在这个系列里了。
写着写着,李少才从窗户看到大宝披着茅草衣,带着草帽,怀里不知道抱着一个什么东西,冒着雨赶到了李少才家门口。
很快,李少才家的房门就被敲响了,“爹,在吗?”
李少才赶紧过去给大宝打开了房门,“怎么冒着雨过来了?”
大宝把淋湿的草帽和茅草衣都脱在门口,露出怀里抱着的陶罐,献宝一样的递给李少才,“爹,你看看我弄这个糖,对不对?”
李少才打开陶罐,里面赫然是一大块糖块,跟李少才熬出来那种玻璃材质、硬的要死的糖砖不同,这一看就是正经的红糖块!
硬度刚刚好,吃的时候直接掰一块下来就好的那种。
“你做出来的?”
“嗯!我看爹喜欢,趁着今天不用去地里干活,就在家里煮糖,煮出来之后想尽快晾凉,就不停的搅拌,等晾干就成了这样,外祖也说跟卖的差不多啦。”
李少才都忍不住追问,“你详细讲讲,怎么弄出来的?”
大宝慢慢将今天制糖的过程详细讲了讲,其实跟李少才的过程差不多,时间、火候这些影响的是糖的颜色,最关键的是熬成糖浆倒出来之后,还要不停的搅拌,这一步才能让糖绵软,不会像李少才那样做出来砖头硬的糖。
李少才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关键,但他也是万万没想到,他差的居然就只有最后搅拌的那一步。
“你外祖家里留了没有?你自己有没有留?”
大宝点点头,“外祖家里还有一罐呢。”
“嗯。”李少才把糖罐放下,马上起身去拿自己的草帽,换上不容易脏的草鞋,“走,咱们去趟村长家,让村长把制糖的法子交给村里其他人。”
大宝歪了歪头,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咱们村里的人,一直都这么……和睦的吗?”
“嗯。”李少才笑着拍了拍大宝的脑袋,“对呀,大家都是亲戚,村长也公正明理,村里就和睦。你刚来,过两年你就知道啦,村里人都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