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病叹了口气说:“还是朝中有人好啊!你这擅离职守的大罪,愣是什么事都没有!”
“谁擅离职守了?”
“你不是私出军营了?”
“是,但我已被免职……”
“那场仗败了?因为你?”
“怎么可能!”林淮见驿馆之中有人向他二人看过来,忙把秦无病拽去自己的房间,这才接着说道:“仗是打赢了的,但是我爹一直叫我回家成亲,我不回,我爹就求皇上下旨召我回京,我还是不回……”
“你敢抗旨?”
“哎呀,谈不上,皇上也是劝我,我还不听,就被免了职,还要被押送回京。”
“你爹是让你娶母猪还是娶母老虎?你至不至于?”
“至于!他能给我挑个什么样的?”
“那你自己找一个!”
“军营里的苍蝇都是公的!”
“你这就是不讲理了,你爹给你张罗娶亲那也是为你好!哪家姑娘?你见过没有?长得好看吗?”
“我连是谁都不知道,能知道好不好看?反正他找的我就不要!”
“有骨气!”
“你为什么还没成亲?”
“应该快了吧。”秦无病说着垂下了头:“之前因我是捕快,门当户对的看不上我,家里差点的,我母亲看不上,就这么拖着,其实拖着也挺好,可偏有个家里不计较我身份的,唉,娶谁不是娶?能让家里人高兴就娶吧!”
“听着……挺壮烈啊!”
……
二人在房内聊了半天娶亲的事才想起来还没吃早饭,但已经来不及了,此时已是巳时末,襄王爷准备动身了。
秦无病和林淮一身亲兵装扮跟郭义一起走在杏黄大轿一侧。
襄王爷是知道江南总督,河道总督,明州府尹等官员已经等在东岳庙,连夜找来的盐商也已到齐,襄王爷这才慢悠悠的上了轿。
东岳庙离驿馆可不算近,四月中的骄阳,中午时分已是热情似火,秦无病走了一半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汗水浸到伤口处,疼的他龇牙咧嘴,却是不敢吭声,襄王爷的亲兵军纪严明,各个昂首挺胸,威风十足,不得令哪个敢吭声!
等在东岳庙的官员和盐商也好不到哪去。
江毅东一众官员还有个临时搭起的凉棚,二十多位盐商却只能等在东岳庙前的大照壁旁,头顶烈日,可说苦不堪言!
这些人平日里财大气粗,作威作福惯了,相互之间虽都认识,但也算是各据一方,自有巢穴,谁都看不起谁。
可今日,大家心里明镜一般知道襄王爷筵无好筵,是冲着他们的银子来的,可这一年不比往年,皇上有心整顿朝纲,各种博弈都需银子做支撑,所以虽刚刚四月中,该上的供却是早早交上去了,连京里那些人的银子也早早送了过去,与去年底交的不过才隔了三四个月,如今又来了位王爷,这可如何是好?怕不是这两年都要白忙乎了。
二十多位盐商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低声商量着对策,他们当中有个叫陈祺的,年过五旬,一张圆脸,眼泡下垂,像是最有能耐,身边不断有人过来问上两句。
陈祺始终面无表情,淡定自若,不论谁来问,他都是那句:“他们比咱们还急,静观其变!”
众人便会齐齐看向凉棚下正在饮茶的各位官员,除了提刑按察使谢羽,还有坐在凉棚边上的一位官员面色如常外,其他人各个面色紧绷。
那位坐在凉棚边上的官员是盐运使衙门主管盐政的崔立轩,他此刻心内不知有多盼着襄王爷能收拾这般盐狗子!按理说县官不如现管,可到了他这,这帮盐商根本不曾把他放在眼里,他又无可奈何,人家可是把上面的关系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他想使些小手段都不能,每年到手的那点孝敬,远远不如预期,崔立轩此时能不幸灾乐祸?
崔立轩正暗自得意,便听盐商们一阵骚动,随后便听到有人喊道:“襄王爷驾到!”
江毅东带着一众官员即刻起身出了凉棚迎了出去,盐商们躬身跟在他们身后。
襄王爷下了杏黄大轿,只见他穿着石青团龙通秀蟒袍,一脸漫不经心,由几名太监,一大群亲兵簇拥着走到众人跟前。
盐商们跪在一众官员身后,头都不敢抬,只听襄王爷对众人和善的说:“这么热的天,让你们久等了,今儿我请客,却是要让你们破费!”襄王爷说完哈哈笑了两声,又道:“都起来吧,筵席都准备好了,就设在十八地狱廊前,我瞧着那地方好,树多,凉爽些。”
襄王爷说罢率先进了东岳庙,身后扈从和官员盐商亦步亦趋的跟着,不少人已经开始心里发颤。
进得庙来,顿感与外面迥然不同,一溜石甬道两侧柏桧森立,遮天蔽日阴冷森人。
襄王爷突然站定,指着前面一个盘虬石柱上面的一副楹联,朗声读道:
“呀!暗室亏心,巧取豪夺,带来几何玉女娈童,财货金帛?!
喂!神目如电,敲骨吸髓,取去多少身家性命,人肉膏血?!”
这幅楹联,一笔颜书朱红大字,墨渖淋淋,仿佛人血还在往下滴,看得一众官员和盐商无不胆寒。
襄王爷没再说什么,接着往里走,进了二门,早有王府侍卫等在那,躬身回禀道:“王爷,筵席就设在里面廊下。”
“不急不急!”襄王爷挥了挥手,指了指前面庑殿顶瞻岱门:“咱们既然来了,自然要看看!”
走到近前,襄王爷看了一眼德喜,德喜高声将瞻岱门楹联读了出来:“阳世奸雄,违天害理皆由己;阴司报应,古往今来放过谁!”
襄王爷笑呵呵的跟了一句:“谁都躲不过!谁都躲不过!”说罢率先走过瞻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