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都有些空洞了,呼吸更是弱得可怜。
胡飞泉见罢吓了一跳。他走的时候,“风隐娘”就已经虚弱不堪,但好在还有点意识,可是现在看她,貌似是连意识都涣散了。
陆长之吓得脸色苍白,额头上汗如雨下,也顾不得自己已经耗损了大量内力,一整夜都为厉临华疗伤,体内内力虚空,赶紧将手抵在“风隐娘”后心,将自己混元的内力输入“风隐娘”体内。
这一替她疗伤不要紧,陆长之借着此机立刻就掌握了“风隐娘”的伤势情况。
她的内腑已经破碎不堪,若非是修为高深,恐怕早就死了。现在她只是靠着一股力吊着一口气,但也只能吊上一会儿而已,根本就活不了啦。
陆长之心中大恸。
林听雨在他相助之下,意识又归拢来,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到他就坐在床边,脸上不由得扬起笑意,问道:“你来了?”
陆长之点了点头。
林听雨道:“陆公子,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陆长之沉默不语。这些日子,他与“风隐娘”谈得甚多,他也不知道她现在想说的是哪一句。
林听雨道:“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陆长之听罢一震,心中悲恸更是难以抑制,道:“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昨日便答应了你,与你一起前往你的故乡,再也不理这里的俗事。”
如今后悔也没用了。眼前的女子,生命将逝。
林听雨道:“陆公子,你……你不要难过。你知道么?其实,你……为我画了那么许多幅画。画得却只有这副皮囊,却从来没有真正画出我来。”
陆长之怔忡,对她的话有些茫然。
林听雨接着说道:“若是有一天,你能够画出真正的风来,那……便是真正的我了。”
“风!”陆长之震撼了一下。怪不得昨天她会让自己画出风与她,可惜他是多么懵懂的一个人啊,根本就不了解她当时让他画出风来的真正意思。
林听雨道:“我回不了故乡啦。陆公子。你昨日说。将来要去我故乡寻我,这……这是真的么?”
“是,当然是真的。”陆长之忙道。抓紧她的手,“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回故乡,好不好?”
林听雨摇了摇头。道:“我的故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已经不成了。但我知道你说这话时是真心的,就已经……够了……”
说完,她的脑袋往旁边无力地垂下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风姑娘!”胡飞泉悲呼。
“隐……隐娘!”陆长之呼道。她知不知道。其实他早就想这样唤她了,可是,又怕她觉得自己唐突。直到此时,他才唤出了口。
但是。谁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他这样亲近地唤她。
陆长之痛不欲绝,打算将“风隐娘”的尸体抱起,可谁知他刚伸过手去,这尸体便噗的一下化成了一阵风,飘然远去,从此再无声息。
“隐娘!”陆长之又再痛呼了一声,虽然已经知道“风隐娘”的原形是什么,却没想到,他连她的尸骨也无法收起。
胡飞泉悲愤不已,抓起陆长之的衣领,将他提到自己面前,吼道:“陆长之,这都是你们这群道士干的好事。你们这群牛鼻子,除了会滥杀无辜还会干什么?还会干什么?”
其实他很想就地把陆长之斩成十七八截。为了陆长之不远万里来到这个世界的“风隐娘”都已经死了,陆长之凭什么还活在世上?
但是,他转念想到,陆长之是“风隐娘”最后牵挂,心就软了。
他提着已经伤痛欲绝、没有半点力气的陆长之出了他的洞府,将他往地上一扔,吼了一句:“滚!”
天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来,中间还夹杂着大块的冰雹。陆长之感觉自己好象在承受着天罚一般,浑身上下冰冷异常,有大大小小的冰块砸到他身上,让他身上各种疼痛不已。
可是,身上再痛,却远没有身上痛得厉害。
他从地上爬起来,伤心至极的情况下,竟然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他只是凭着本能迷迷蒙蒙地在山间走着,不期竟然来到了青城道门外。
他想到“风隐娘”之死,其实根本就是自己的师兄厉临华一手导演的,顿时怒火中烧。他想要冲过去毁灭掉整个青城山门,让厉临华遭受到他应得的报应。
“不要让仇恨蒙蔽了双眼。”“风隐娘”死前的话突兀地在他耳边回荡起来,让他停下了脚步。
“哈哈……哈哈……”
滂沱大雨中,陆长之突然仰天大笑,张开双臂,象是甘愿承受上天降下的大雨与冰雹一样。
“师弟……”厉临华大概是听到了山门外有陆长之的声音,撑着伞走了出来,唤了他一声。
可是,他象是根本就没听到一样,往远处山林中走去,仍旧仰天大笑着,状似疯癫。
厉临华想要过去追他,可是却发现腰间的传讯令牌闪动起来,将灵识探入其中,得知上面传送过来的消息,顿时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那个女妖竟然如此厉害,被数个顶级强者围攻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把那些强者困在山谷内。他立刻赶往那个由阵法隔离的山谷,与那些被困道士一起里应外合,才将这个大阵给破了。
等他回头再去寻找陆长之,却从此失了陆长之的踪迹,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许多年以后,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河水春意荡漾,弱柳垂堤拂风,有许多浣纱女早早地起来,到河边上去浣纱。
小河边,有个年轻俊郎的书生,似乎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凭空变出来一个案几及文房四宝,望着眼前的景色,有一瞬间的迷蒙。
但瞬间的迷蒙过后,他就俯首在纸上画了起来。
接下来数个时辰,他一幅接着一幅的画,可是每画一幅似乎不满意,盯着画仔细看片刻,就将画掀起丢到一旁,俯首继续画。
一直到夕阳西下,书生画了不知多少幅画,亦扔了数不清的画,收起案几,转身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