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大伯家在镇上有一个门面,是早前国有齿轮厂改制的时侯淘汰清理出去的资产,大伯当时还算有点眼光,东平西凑借了一笔钱,将那个门面盘了下来,开了个小百货超市,也算是过了几年安逸日子。
只可惜好景不长,后来镇上的年轻人大规模外出务工,镇上的消费市场每况愈下,很快,他的小超市便关了门,期间他也曾尝试过其它的营生,不过收益都不太好,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回家种地,门面有人租就出租,多少能给家里补贴一点,直到如今。
“这样啊,那你那个门面卖不卖嘛?”
林渊终于表明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这就是来自穿越者最大的优势——信息差!
他十分清楚的记得,就在他大学毕业不久,老家镇上就迎来了一次比较大规模的拆迁,原本大伯家的门面那片地方被重新规划为住宅用地,卖给了一个国内知名的房地产公司开发公司,大伯也因此获得了一套面积不小的商品房,解决了因为没房而一直没能成婚的儿子的老大难问题。
这两年可以说是房地产最后的辉煌,再过几年,某大暴雷,国内房地产行业迎来寒冬,国家出台大批政策用来稳定房地产市场,以图实现房地产经纪“软着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林渊要考虑的是怎么把这块本该掉进大伯家嘴里的肥肉给抢到自己的嘴里。
反正即便没有他的干预,两家未来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关系,什么血肉亲情,在人家眼里可能还不如兜里那两块钢镚儿重要,所以,林渊不会对此抱有任何心理负担。
“咋,有人要买啊?”
大伯母顿时来了兴趣,手上瓜子也不嗑了,转过头,正视着这位即将大学毕业的大侄子。
其实要是能出手的话,她早就把那个破门面卖了,根本产生不了任何经济价值不说,还要白白浪费精力隔三差五去照看一眼,免得什么时侯被人把大门撬走卖了废铁都不知道。
为了这个门面,他们两口子已经吵了无数回了,无非就是大伯没本事还要学人家做生意,结果折腾半辈子就落了个破门面,还砸手里了,诸如此类的话。
现在意识到可能有转机,她自然无比上心。
“嗯,现在国家不是鼓励大学生回乡创业吗?我不想给人打工,琢磨着找个门面开家宠物店,自己当老板,也算是响应国家号召吧。”
林渊早就已经打好了腹稿,对方主动问起,他自然一股脑抖落出来,想来以对方那种头发长见识短的性子,也分辨不出他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假。
“这样啊......”
大伯母一听此言,心里的小算盘立刻就噼里啪啦地敲了起来,小眼睛滴溜直转,一看就知道没动什么好心眼。
“我家这个铺子虽然......虽然一直没做起来,那也是因为你大伯没本事,铺子本身那地段可是没的挑,靠着汽车站,菜市场,那人流量,只要有好点子,那简直不要太好挣钱......”
得,这是要趁机抬价了。
林渊又不傻,哪能看不穿对方这点小心思。
“这样啊,宠物店这种行业,主要是做熟客生意,对地段的要求倒不是那么高,你家那么好的铺子我怕是买不起,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比较合适的铺子,给我介绍一下嘛,大一点的最好。”
林渊压根儿就不接人家的茬儿,直接来了一招欲擒故纵。
“不至于不至于,自家人就能帮的忙,哪还用得着去求别人,人流量大点总没坏处是不是?你要想买的话,我给你个实惠价,绝对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大伯母一听话头不对,赶忙讪笑着往回拽,脸上的肥肉都挤到了一堆,实在很难让人感受到所谓“自家人”的亲近。
“那会不会太麻烦大妈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林渊憨笑挠头,完全就是一副没出过社会的愣头小青年的模样。
“不会,不会,哪里麻烦了,这话说得就太见外了嘛!”
眼见已经有人朝这边看来,大伯母生怕送上门的好买卖被人截了胡,一边说着,一边赶忙拽着侄子往外头走去。
“老东西,你人呐!跑哪里去了哟?”
大伯母又扯起那破锣嗓子大声叫喊起来,喊来大伯之后,便撺掇人带上侄子先去镇上的铺面看一看,大伯一头雾水,却不敢忤逆悍妻,骑上电三轮,带上两人哼哧哼哧往镇上赶去。
路上大伯母三言两语将林渊的想法跟大伯说了,大伯也觉得林渊有些异想天开,不过他也没有要劝说的意思。这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也困扰了他很久了,现在有人要接盘,他自是巴不得。
虽然内心深处依旧会有一丝丝坑了自家人的歉疚,但是与实实在在的利益相比,还是有些微不足道。
“就是这儿了!”
来到一处的老树掩映的铺面,大伯伸手指着一扇锈迹斑斑,贴满小广告的卷帘门道。
也不等林渊说话,他便掏出钥匙十分殷勤地将门推了上去,招呼着人往里头走去。
林渊默默跟上,装出一副认真谨慎的模样,四处检视着。
其实他对铺面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面积一定要够大,因为计算拆迁补偿时最关键的参数,至于什么地段、人流、配套之类的,他根本不在乎。
当然了,该做得表面工作还是要做到位,以免引起大伯两口子不必要的猜疑。
因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过来,所以屋里灰尘很大,大伯随手拿起一把扫帚大力扫动着,一边不好意思地跟林渊介绍起来。
“我这个铺子大得很,上下两层嘞!下面开店,上面直接就可以住人,方便的很!”
所谓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便是这了。
正如他所说,这铺子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地方还算宽敞了,至于大伯母之前说的,所谓的靠近汽车站、菜市场,那纯粹就是胡扯了。
先不说这俩破地方现在还有多大人流量,离这铺面又哪里有她说的那么近了?中间还隔着好几个路口呢好不好?
一边听着大伯夫妻俩跟他吹嘘,林渊一边楼上楼下地看了一圈,心下还算满意。
“产权证在吗,我能不能看看?”
林渊背着手,神情认真,不知道还以为他真准备自己创业做生意了呢。
感官归感官,具体面积当然还是得看白纸黑字的证明,那才是最硬性的标准。
“有的有的,在家里放着呢,等会儿回去我拿给你!”
大伯母连忙点头,眼看这笔买卖有戏,她自是十分上心。
随后三人又再次坐上电三轮,哼哧哼哧又跑了回去。
“呐,这是产权证,你看看!”
大伯母进屋翻腾了好一阵,这才捧着一本红本本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交到了林渊的手上。
林渊点头接过,翻开这本一看就知道年头不小的产权证书,找到建筑面积那一栏,上面用手写体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阿拉伯数字“220.96”,单位是平方米,这是上下两层的总面积,单层也就百多个平方,这与林渊之前看到的房屋状况基本相符。
来之前他就已经查过了这边的房屋拆迁赔偿标准,大概每平方在两千到两千五之间,具体价格由房地产开发公司、地方政府以及产权方协商确定。
意识到差不多该是谈价的时候了,大伯母赶紧招呼着一起进了堂屋,因为之前是用作灵堂来着,所以堂屋里满地的香灰纸屑还没完全清理干净。
这买铺面的事林渊事先就已经跟爹妈通过气,这会儿自然也跟着进来了。
大伯本来下意识地就要往主位上坐,却是被大伯母一个眼神给制止住,只得讪讪地挪到了次坐。
“老二,坐,别客气!”
大伯母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和善笑意,招呼着林建军坐上主位。
虽说是林渊要买铺子,但是大伯母还是理所应当地认为最后作主和出钱的肯定还得是林建军这个一家之主。
林建军也没有矫情,施施然在椅子上落了座,然后林渊和老妈也挨着一起坐了下来。
“来,喝茶!”
大伯母不知道从哪儿翻了一盒茶叶出来,用暖壶冲了,端到了林渊三人面前。
“大妈,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跟您绕什么弯子了,你家的铺子我要了,我出十万,你看怎么样?”
林渊端起茶杯,觉得有点烫,便吹了吹,语气十分陈恳。
大伯母闻言一脸讶然,却没有出言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林建军。
“他能作主啊?”
林建军虽然心中也有些疑虑,但是儿子已经事先跟他们打过预防针,让他们配合,所以他暂时也不好多说什么。
“孩子大了,该当家了。”
林建军这番话倒是出自真心,也不知怎的,他跟孩子他妈的感觉一样一样的,只觉得儿子跟他们虽然才半年不见,但整个人的变化真的非常大,举手投足,只言片语之间,完完全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社会人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儿子不知道干了什么,挣到了一大笔钱,这才是最让他感到惊讶的。
在他们这种老一辈的观念里,在不走歪门邪道的情况下,只要能挣钱,那就是大人了,关于家庭事务,自然也就有了一定的决策权和话语权。
对于儿子的成长,他自是乐见其成,需要支持的地方,他当然也不会吝啬。
“十万啊......”
大伯母面露难色,显然是对这个价格不是很满意。
不过这也正常,因为林渊确实是压了价的,虽然他们这阵子充其量也只能算是穷乡僻壤,但是这么一套两百多平的双层铺面,市场价怎么也得超过十万,便是要价十五万也不过分。
但是,成交价成交价,你得先成交了才能有价,不然你要价一百万,那没人买,不也是白扯?
林渊也是看中了大伯他们急于脱手套现的心理,这才将价格压到了一个大致出于对方内心底线的价格。
“渊娃儿啊,你看,能不能再加点,你看,你都说了,咱们一家人,你总不能太让我们吃亏不是?”
大伯其实对这个价格还算满意,但还是尝试着打出了感情牌,想要把价格往上抬一抬,毕竟能多挣一点是一点,谁会嫌钱多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们家的资金也不充裕,毕竟还要预留一部分钱来装修什么的,钱都买了铺子,我这招牌可就挂不起来了呀......”
林渊也蹙起了眉头,一脸精打细算的愁容。
演戏嘛,谁不会?
“这样,一万,你们再给多加一万,咱们马上签合同,怎么样?”
大伯跟妻子对了一个眼神,稍作沉吟之后,突然竖起了一根手指,用力晃了晃,语气有些紧张,似是作出了什么违背了祖宗的决定。
“一万啊......”
林渊一脸为难,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我跟我爸再商量商量,等会儿给你答复。”
又过了一会儿,在大伯家两口子充满期望的目光中,林渊突然有些艰难地开了口,然后,在对方一脸难掩的失望中,拉着老爸走了出去。
“我就说差不多了吧,你非得多要,人家要是不买了,我看你怎么哭!”
等刘红梅也跟着走了出去,堂屋里没了人,大伯这才懊恼地一拍桌子,有些埋怨地对妻子道。
“我还不是为咱家着想,能多要一点是一点吗?一万块钱,可不少哩,你得打多少斤谷子,抹多少根包谷才能挣到这些钱?!”
虽然心里也有些惴惴,但大伯母表面还是表现得不依不饶,不过语气终究不像平时那么硬气,显然也是有点心虚了。
两口子这边在堂屋里忐忑不安,外面林渊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你这个铺子到底能不能赚钱哦,别才挣了点钱就打了水漂咯?”
刘红梅虽然全程都没怎么说话,却不代表她心里真一点不担心,现在眼见谈判陷入僵局,她还是忍没忍住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吐露了出来。
“打水漂就打水漂嘛,反正这钱也跟大风刮来的没没啥区别,我就当压根儿没挣过不就是了。”
林渊不知道从哪儿抓了一把生花生,跟吃糖似的,一口一个,不亦乐乎,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仿佛他这次要买的不是一套房产,而是一套煎饼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