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赵……不是,赵老师她已经……”嘟嘟突然想起了那盘录音带,“你到底是谁?”嘟嘟看着女人一步步走近,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你是说赵言霍吗?”女人微微皱起眉头,“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不少,毕竟……”女人扫了一眼自己这凌乱不堪的实验室,“你们都快要把我实验室给拆了。”
女人眼里是难掩的怒意。
“不是。”罗予彤突然反应过来,“我们有两个人,她才一个人,我们为什么要怕她啊?”
嘟嘟听罢,“对啊,单枪匹马的,在我们面前装什么威风?”
女人闻言,嘴角轻轻勾起,“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我单枪匹马?”女人轻笑了一声,“这可是我的地盘。我啊,本来是看你们两个小姑娘家家的,来这里之前呢,和我无冤无仇的,不过是因为无知,被人带进了这场局里。”女人注视着她们,又不紧不慢地道:“但是啊……一切已经发生了,这世上最忌讳的……就是发生的事硬要当作没发生,这和悔棋啊,一样让人讨厌。出来吧,臣服于我的……实验体们。”
“实验体?”罗予彤还没反应过来。
实验室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开合声。
实验室里柜子,无论是办公桌的下层抽屉,还是放置试剂瓶的高处柜子里,都爬出了人来。
那些人的身上都缠满了绿色的不知名植物——与其说是缠在身上的,不如说更像是从他们身体里生长出来的。
他们的身体,似乎是给这些植物供给营养的“培养基”!
“不对啊,那个柜子我之前翻过,里面明明什么也没有啊……”嘟嘟看着从柜子里钻出来的实验体们。
这些看起来就瘆人的实验体,就是她们身后那台机器的产物,这台机器被输入了一条条冰冷的代码,在玻璃舱里伤害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让他们还未成年的稚嫩心灵停止了生长,沦为了眼前这一个个行尸走肉般的怪物。
嘟嘟和罗予彤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去报复这些变成了怪物的可怜人们,但是她们知道,这样的悲剧……该画上句号了。
“这个要是不能怎么来着?”罗予彤在嘟嘟耳边轻声问了一句,“那个机器。”
“空舱操作。”嘟嘟小声地道。
罗予彤伸手触向了显示屏。
“你们……你们想干嘛?”女人看见罗予彤转身点击着显示屏,突然慌了,“住手!抓住她们!”
实验体们接到了指令,从四面八方扑向了嘟嘟和罗予彤。
“不好意思,晚了。”罗予彤按下了“替换意识”的操作键,嘴角带着笑,“既然你不会放过我们,我们自然也不会放过你。说什么善良可以战胜邪恶……善良的人会讲道理,邪恶的人可不一定会和你讲道理。既然如此,不尊重你的研究成果……似乎也变得天经地义了。”
那是不是说,我们在独自面对邪恶,惩治恶人的时候,也要变作一个恶人。
单对于那些付出了多年心血的实验研究而言,罗予彤又何尝不是成为了让这一切化为乌有的头等恶人。
善良的人讲道理,邪恶的人才不讲道理呢,这么看来善良的人在邪恶面前完全没有任何胜算。
但是,前面只是按照单个去计量,更多的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已经有了,更多的善良的人和更多的邪恶的人。
不管怎样,表现出来的依然是善良更多。
毕竟,我们听得更多的……是“伪装成好人”的“表面关系”,而不是伪装成恶狼在狼群里穿行的绵羊吧?
就在罗予彤按下操作键的下一秒,她俩就被实验体们抓住双手,反剪在身后,被那些不知名植物紧紧捆住了双手。
“咔咔咔……咔咔……”
玻璃舱的表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玻璃舱里,因为透过线路接收到了操作的指令,操作灯亮起了白色的灯光。
白光透过玻璃舱表面上不规则的裂隙折射出来,在汇聚又散开之中,白光如同被打碎了一般,错落着,格外刺眼。
“不!”女人看向了实验体们,“你们……快将她俩塞进去!不能空舱操作!”
嘟嘟:!
什么?这东西要爆炸了……还把咱俩塞进去?
嘟嘟才不要呢,她身后的手拽住了罗予彤的衣摆,“要爆炸了……”
罗予彤见嘟嘟蹲下,也一起蹲下了。
这样,在短时间内,实验体要把她们拽进玻璃舱里阻止空舱操作这件事的可能性几乎降为了零。
女人话音刚落,玻璃舱那边就传来了一声格外尖锐的爆鸣声。
“啊!”嘟嘟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小小的地下实验室里,烟尘滚滚。
在爆炸声响起的那刻,玻璃舱上的所有裂痕顷刻间完全地破裂开来,昔日作为隔离层的玻璃成了碎片,炸裂开来的碎片如同子弹一般,在这个实验室里急切地寻找着落脚点。
伴随着玻璃落在地上时发出的一下下清脆声响,玻璃成片摔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嘟嘟和罗予彤由于背靠着机器,又被实验体们团团围住,因此爆炸飞射出来的玻璃并没有扎到她们,而是落在了她们身后的那台机器上以及那些被不知名植物紧紧包裹的实验体身上。
那些实验体站在原地,静静地,经历着这场爆炸。
他们没有去逃避,也没有去阻止,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因为他们目前要做的是要把两个女孩塞进玻璃舱里,除此以外,他们并没有接到其他关于躲避和拆除导线阻止机器运行之类的指令。
这些实验体除了能动,和植物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们没有自主的意识,只会和那些冷冰冰的机器一样,接收到指令则执行,否则不会采取任何的行动。
没有接收到指令的行动,在他们看来……无异于背叛。
女人因为站得远,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
一块因为爆炸飞射出来的玻璃碎片,落在了女人的脚边。
碎片落在地上,碎成了更细小的玻璃碎片。
女人看着玻璃碎片里反射出来的自己,在碎片再次粉碎时,碎片里反射出来的自己也瞬间不见了轮廓。
天花板上落下的白色灯光,在碎片里不断折射……除了白色……还是白色——一片白茫茫的,更远的地方,看不见了,她多年的心血,到此结束了。
女人看着那块玻璃碎片,片刻,再抬头,视野里的玻璃舱已经被炸毁。
那盏因为接到操作指令亮起的白色操作灯,因为爆炸,灯泡的玻璃罩碎裂,灯丝因为爆炸瞬间产生的高温已经烧焦。
玻璃舱只剩下了被烧黑的底座,和少许仍嵌在底座上的玻璃。
玻璃碎了一地,玻璃舱里的线路也因为爆炸而断成了好几截,挂在玻璃舱原本顶部的位置,摇摇晃晃的。
大部分断开的线路,应该都是被炸开的玻璃碎片割断的。
摆在桌上的试剂瓶破裂,试剂流到了桌上,流到了桌子边缘,又从桌子的边缘,滴落在了地上,在地上一片斑驳。
试剂在地上,顺着板砖的缝隙,继续流淌着……
面前,一片狼藉。
没有了……什么也不剩了。
女人愣愣地,一步步走向了嘟嘟和罗予彤身后的那台机器。
显示屏已经黑了,屏幕也被落在上面的玻璃碎片划花了,一道道划痕和碎裂的痕迹,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嘟嘟害怕她突然生起气来砸自己和罗予彤,连忙拉着罗予彤去到书柜那边蹲着了。
罗予彤本来打算在女人心疼机器的时候和嘟嘟悄悄逃走,结果唯一通向外界的滑梯口被天花板上因为爆炸被震落下来的板砖完全掩住了。
罗予彤看着被掩住的滑梯口,愣了。
完了,这还怎么走啊?本来只想挫一下她的锐气,不让这样的悲剧继续发生在更多无辜人身上,结果倒是把自己的退路给堵死了。
而且她和嘟嘟的手都被反绑在身后,别说跑了,就连站起来都难。
女人站在显示屏前,沉默着,显然,现在的她没什么心情去搭理那两个女孩。
生气归生气,她还是为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仪器就这么被毁,感到难过。
她在计划之中的一切,事事精打细算,每一步都要踏踏实实,然而,却因为眼前这两个女孩的出现,化为了泡影。
她要做的,可不止于此啊!
“果然……我这命里真的缺了东西吗?才让我无论做什么事,辉煌过,也试过在波折中挺过来,然而到头来啊,却什么也不剩,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她声音颤抖,却在笑着,“如此努力,在别人看来啊……”女人弯下的腰身缓缓直起,转身看向两个女孩,“关我什么事啊?不关我事,这些啊,无关痛痒,谁知道……那是别人把命赔进去都要坚持下去的事啊?是你说要结束就可以结束的吗?你们知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我做的一切的目的?我是要报复……但是你们知道吗?我要报复的人,他们做得多过分,你们知道吗?不知道,你们不知道,你们根本不知道,也没人知道!更没有人会想知道!”
女人越说越激动,似乎在宣泄着什么。
“一个个把我抛弃……说着为我好……我不过是……因为意外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迟了,然后啊……”女人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她垂着头,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
嘟嘟看着那一滴滴落在地上的泪珠,不禁打心底的怜悯,“你……别哭啊……我……如果不是因为你这样做牵连到了无辜的生命,我们也不会想把它摧毁的。我们知道研究有多辛苦,我们看你的实验历史记录的时候,也看到了你历经多次失败才有的成功,但是你这么做完全背弃了人人平等的原则。那些被你作为实验活体去进行实验的人,他们的生命在你眼里如蝼蚁一般卑微,你可以不管他们的死活,只为了达到你们的目的。明明你和他们都是人……”嘟嘟还没说完。
“够了!你们这些仗着那所谓的人道主义去说的那些假大空的话,这些年,我听得还算少吗?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也永远不会理解……”女人缓缓站起,“不,是我……也不需要你们的理解……更不需要你们的怜悯!我很可怜吗?不,我已经不会再被这个世上的规矩束缚了,这世上再没有枷锁可以架在我的身上!”
“因为你已经死了,你现在所做的一切罪孽,都是落在那名为了学生而灵魂已在九泉之下的教师头上。她本该可以因为保护学生而受人赞颂,却因为被一个丑恶的灵魂占用了躯壳,落得如此骂名!”罗予彤冷冷地看着她,“做了错事,却要把罪名全部推到别人头上的人,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人的生命才是真正的比蝼蚁还卑贱和不被重视,而导致这一切的原因,就俩字——活该!活该你被抛弃,活该你一无所有,你过去经历的一切苦难,就是上帝看见了你在未来会这样害人,给你早早地降下了惩罚!”
女人被戳了痛处,眼神凌冽起来,“好……是……是我活该。原来,我从始至终都是恶人一个,从来都不值得被人真心对待,我就应该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啊……那我就奉陪到底好了。”女人微笑着,“把她俩,关起来吧。”
实验体们接到指令,抓住了两个女孩的胳膊,让她们站起。
“干什么,放开我们!”嘟嘟扭开肩膀,又被抓住。
罗予彤被抓着站起,跌跌撞撞地被拽去了书柜旁边的一个和人一般高的木柜子里。
那个就是嘟嘟说的翻的时候是空的,但是后来却爬出了实验体的柜子。
等等……莫不是,这个木柜就是一个传送机关?不然空柜子怎么可能爬出来人?
“啊!”嘟嘟也被塞进来了。
女人看着两个女孩以已经进了木柜,嘴角微微扬起,转身走开了。
柜门被合上,女人的身影看不见了。
两个女孩在柜子里,目之所及皆坠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