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快就找着东西了?”罗予彤闻声过来。
“嗯……感觉……是赵老师……”嘟嘟看着纸条。
她拿着那张纸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在止不住地颤抖。
罗予彤看向她手里的纸条。
嘟嘟:“我虽然认不出赵老师的字迹,但是……这上面写了一个日期,是2019年……11月6日……”
嘟嘟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罗予彤拿过了那张纸条。
嘟嘟:“我在想,这会不会……才是赵老师最后的一篇日记……”
“所以……现在那个赵老师……”罗予彤又停住了,她沉默了会儿,“这么肯定吗?”
“我……”嘟嘟没说话了。
“这个笔……”罗予彤看见了桌上的那支被拆开的笔。
嘟嘟:“哦,这个就是……那张纸就是从这个笔身里看见的。”
笔身上,有一行刻字:恭喜赵老师顺利入职,校方赠。
“赵老师……”罗予彤看着笔身上的刻字,“真是赵老师啊……”
嘟嘟瞪大了眼睛,她刚刚……其实并没有发现笔身上的刻字,“就是赵老师的啊……我刚刚……只是觉得写日记这个,和上面的日期都对应上了,才觉得是赵老师的。”
“赵老师的笔……办公室那本被锁在抽屉里再也没写过的日记本……”罗予彤面色有些凝重,“所以……我们现在见到的赵老师,是不是已经不是赵老师了?”
“真正的赵老师,那个入职以后每天都会写日记记录自己工作的赵老师已经……”嘟嘟不忍心说下去了。
“已经死了吗?”罗予彤看着手里的笔。
她是在问嘟嘟,又似乎是在问那支笔,问那张纸上留下的字迹……唯独不是在问自己——因为她已经有了无需质疑的答案。
“所以,在命名为‘学校’文档里的……那个死亡的实验活体……是赵老师吗?”罗予彤又缓缓道。
“赵老师……”嘟嘟总感觉哪里不对,“不是吧……如果死去的那个实验活体就是赵老师,那现在那个走来走去的……活着的……那个又是什么?这个机器又不能让实验体死而复生。”
“嘶——”罗予彤的推测被否定,于是从头重新推理,她忽而记起了另一个细节,“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学校’文档里的二号实验,那个被载入了在生意识的实验活体的又是谁呢?这个实验活体……绝对不会是李小果吧?载入了别的意识,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实验者自己的意识。载入了自己意识的实验活体,实验者肯定不会让其轻易死去的吧?”
嘟嘟:“也是……其实现在……我们知道的那些实验记录,可以推理的就‘学校’文档里的,那个‘游乐园’的……我们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罗予彤:“两个可能,一个就是和之前录制过的一期有联系,另一个就是那是和后面的录制有关的内容。”
“到时候见到文韬他们了再问问。”嘟嘟思索着,“不过……‘游乐园’那个文档里面并没有出现实验活体,就‘学校’文档里有。而且,在那两个实验里,一定是两个实验活体吧?不会是一个。”
罗予彤:“为什么?”
嘟嘟:“那个机器里的实验记录,肯定也是按时间计入的。你见过哪里的历史记录不是按时间排的一二三四?”
罗予彤:“那也确实,总不能我昨天高兴排个‘六号’,今天不高兴就给这场实验排个‘四号’吧?”
嘟嘟:“所以,一号实验里的那个实验活体,在做实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做二号实验的时候,实验者用的实验活体是另一个。”
“所以这两场实验前后,有两个人被拿来做了实验,一个死了,一个活着但是灵魂已经不是本人了。”罗予彤总结。
嘟嘟:“是的……”
“所以死的不是赵老师吗?赵老师是第二场那个成功但是意识被替换的?”罗予彤捋着思路。
嘟嘟:“那如果第一场实验死的实验活体,不是赵老师……还能是谁呢?就只能是李小果了吧?”
“但李小果不是……不是死在了二班教室里面吗?没有人死在这个实验室里啊……”罗予彤不明白了,“难道……这其中还有第三个人吗?”
“不知道……”嘟嘟垂着头,“为什么……做实验的人……要这么做……”
“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杀人犯是不需要杀机杀人的。杀你,不需要理由,就是单纯地想杀人,又凑巧地碰见了你。”罗予彤看见了桌上的那盘录音带,“这是……”
罗予彤拿起了那盘被损坏的录音带。
“都是这个抽屉里的。”嘟嘟指着办公桌那个被她拉开的抽屉。
“这是不是……”罗予彤捏住录音带上的一个齿轮,缓缓转动。
录音带那段被人强行扯出来的带子,在罗予彤转动了几下的齿轮之后,一点点地收进去了。
很快,录音带被扯出来的那段带子,就被收进去了。
“好了。”罗予彤看着手里那盘看似“毫发无损”的录音带,“这里有录音机吗?”
嘟嘟:“这儿。”
就在刚才,嘟嘟在罗予彤修录音带的时候,随手去翻了办公桌的桌面,看见了一台录音机。
办公桌的桌面垒满了大小不一的书本,铅笔和用铅笔画的图纸散落在书籍之间,铺满了整张桌子。
嘟嘟看见书堆里有一个明显的凸起,她掀开堆在上面的书本。
于是,她看见了一台录音机。
“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用……”嘟嘟摁开了录音机的录音带放置处,看见录音机里面就有一盘录音带,“咦?这里面也有一盘。”
罗予彤:“那先听听这里面的吧?”
嘟嘟将放置处的盖子合上,按下了录音机启动键。
录音机有电,但是不多,总共五个格子只有两个是亮的。
嘟嘟按下了播放键。
透过透明的盖子,可以看见录音带的齿轮慢慢转了起来。
开始是一段白噪音,后面渐渐有了别的声音。
声音不大,好像是脚步声。
脚步声停住之后,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说吧,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我……”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是她的身体似乎已经有些不适了,她说起话来非常吃力。
“嗯?说啊……你进来的时候,那可是全黑的环境啊……我不信你有这个胆进来,没这个胆说。”男人的话语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女人依然没有说话。
男人突然笑了起来,“不说是吧?行,不说啊……没关系。看见你,我反而有了更好的点子。”
“你……你可知,杀人是犯法的!”女人突然慌张了。
“哦?你放心……我只会让那些愚蠢的人类看到他们想看的。你替我担心,实在是有点多余了。”男人说完轻笑了一声。
“你……”女人说话越发艰难。
“别害怕,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去的。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其所’的。”男人的语气看似在安抚,“你很快,就不用再为这么多没意义的事烦恼了。那时候,你就自由了,你会感谢我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咳咳!”女人已经有些说不出话了。
“若不是你自己多管闲事,你现在可能还活得好好的呢。”男人不紧不慢地说着,“带着自己的梦想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站上了三尺讲台,梦想实现了,你也将因此发光发热,前途一片光明……”
男人突然停住了。
“咳……咳……咳咳……我是一名老师,而她……是我的学生,她的家长……把……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交到了我的手上……我怎能想不管……就不管呢?”女人苦笑着,“这世上要真有……说不管……就不管的好差事,只怕啊……每个人都会……想成为教师的吧?”
“因为梦想吗?”男人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了一句。
“咳咳……你说我……没胆量。是的,我是真的很怕黑。但是……梦想……加上努力,总是能战胜……一切困难。我不知道后面……会怎样……咳咳,但是……现在的我……从来不会后退……”女人拼尽全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呵,有趣。我现在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梦想就是浮云,是飘在天上的,是不切实际的,你永远无法牢牢抓住的。很可能……这世上,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觉得你的梦想珍贵。”男人说话的语气明显低沉了许多,没有讽刺,没有挑衅,就是单纯地陈述着,“在你看来无比珍贵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在放不下可以舍弃、不需要可以丢开的东西。你觉得再珍贵又有什么用,你再珍惜有什么用,稍有偏颇……”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女人的情绪已经临近崩溃了,“我母亲……就是为了救下那三个学生……永远地失去了一条胳膊。她说,她从来不后悔。她用一条胳膊,换回了三条年轻的生命,那是她吃亏了一辈子换来的最值得的事!”
“呵……有梦想的人啊……最可笑了。”男人语气依然沉沉的,没有了开始时的得意与轻浮,“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我需要你,需要你加入这个游戏。”
“咚!”
这个声音不大,闷闷的。
“我啊……最讨厌听到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语了。梦想什么的……梦想和努力可以战胜一切……简直虚假至极。”男人似乎有些生气了,“本来啊,还想用录音带录下你求我别杀你的声音,看看你们这些人类对求生的丑态,没想到……”
男人没说下去了。
又沉默了会儿,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呵,猜猜……猜猜……我又想起什么了啊?想起了,是想起了,我又在想了啊……不……不要再想了啊!”
录音机里传出了一些碰撞声,应该某些玻璃制品被打碎的声音。
“我不要想!停下!你们……你们这群恶人!你们这些……虚伪至极的……滚出去!从我的记忆里……出去!啊啊啊啊!”男人似乎撞到了什么,声音突然暂停了,“呃啊……呼……该死……你们这些该死的人!我恨你……恨……我不要……”男人的声音带了哭腔,“我不要再想你们了……不要……你们……我不要你们……”
男人的声音渐渐变小了。
“没了吗?”罗予彤问了一句。
嘟嘟看了一眼透明盖子后面的录音带,录音带的齿轮还在转动,“还在转,应该还有。”
罗予彤:“哦。”
也不知过了多久,录音机里,传出一个很小的声音。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们……”男人哽咽着。
录音带的的齿轮停止了转动,录音机发出了“咔哒”的一声,透明盖子自动打开了,告诉两人此盘录音带已播放完毕。
罗予彤和嘟嘟听得一头雾水。
“这就……没了?”罗予彤疑惑。
“我们听听另外一盘吧?”嘟嘟取出了录音带放置处那盘已经播放完毕的录音带。
罗予彤将手里那盘修好的录音带放了进去,合上透明盖子,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机播放了一段音乐:
“那年夏天我们的相遇~
花火见证我们的话语~
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
我们相拥在人海~
写下梦想起航的纪念簿~”
然后,就没声音了。
“嗯?这么快就没了?”嘟嘟看着透明盖子后面的录音带。
那盘录音带的齿轮停止了转动,齿轮转不动的原因是录音带的带子滑不动了,而那个卡住的地方,就是那个被扯出了白胶的地方——那一段的带子太松了,没有绷紧,转过去的时候,带子在齿轮那边卡住了。
所以,这盘录音带是真的坏了。
“录音带坏了,听不了……”嘟嘟看向罗予彤。
罗予彤:“那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