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举着中军大旗的方队浩浩荡荡向着山上奔来,铁甲银胄,奔跑间摩擦着发出一声声整齐的锐响,冷月清辉,在他们的黑铁战甲上镀了一层薄晖,趁月而来,身带寒霜,人人随身携带着一杆银枪,白光森森,杀气腾腾……
冲在最前面的那名银袍小将约莫二十七八岁,器宇轩昂,脸如刀刻,眼眸深邃,目光炯炯有神。
他的手里持着一杆混铁精钢打造而成长枪,长一丈一尺三,枪头为镏金虎头形,虎口吞刃,乃白金铸就,锋锐无比。
“楚凌!”
苏太傅语带惊讶,却含着无限的喜悦。
魏皇眼角微微收缩,第一时间便转头看向宁王,掷地有声地道:“放了宁王,你可以带走苏浅若,孤既往不咎!”
同一时间,邓搈也解决了剩下的影卫,冲出了别院,见到院门外这架势便止了步,先是恭敬地朝着苏太傅行了礼,“老师,我也来了。”
随即又隔空朝着那银袍小将朗声唤道:“楚凌,你怎么来了?”
楚凌扁了扁嘴,“二师兄,你退步了,老师被你保护成这样,你这脸都快丢没了。”
邓搈看着他手臂上扎着的白条幅,哽了一下,“是啊,脸都没了。可是,你是不是喊错了,我说了我是大师兄!”
楚凌转脸去看张梳行,挑眉道:“不知道你是在玩些什么。但看在老师没死在你面前,你又掐了魏皇死穴的份儿上,我不与你计较。你先带着小侄女走。银羽军会护送你们离开。”
魏皇的眉毛又抖了一下,却一直沉默着没有再作声。
小侄女…
张梳行手一抖动,宁王脖子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痛…”宁王大叫。
“来两个人,将宁王带上,到安全的地方再送他回来。大师兄,七师兄,梳行先走一步!”张梳行拱手道。
邓搈眯着眼。斩月刀在手中掂了掂,苏太傅对着他点了点头。他才开口道:“再耍心眼儿,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斩成杂碎!”
楚凌挥了挥手,银羽军分出一半离队。两人上前绑了宁王,剩下的人拥着张梳行改道下山。
待得人都走远,渐不可视时,楚凌才走到魏皇身前,以膝触地,“参见皇上,末将楚凌护驾来迟,请皇上责罚!”
魏皇的目光重新又回到苏太傅身上。
“你教的好徒弟…这是都要谋反了么?”
苏太傅别过头,一个比他还老的皇上。竟然阴谋诡计的要夺他苏家唯一的血脉。他和这种人,似乎无话可说。
楚凌踏前半步,一脸无辜地道:“皇上息怒。末将护驾来迟,请皇上责罚!”
身后剩下的银羽军也全都齐唰唰地跪了下来,齐呼:“皇上息怒,末将护驾来迟,请皇上责罚!”
魏皇嗝住了。
邓搈暗中竖起了大拇指。七师弟,好样的。原谅你不识数了。
楚凌横眉,随即又笑吟吟地叫道:“二师兄谬赞。小弟愧不敢当。”
邓搈抚胸,“大!师!兄!”
楚凌不依,坚持道:“二师兄不要忘记,老师的第一个弟子可是太子殿下。虽然太子殿下死得挺莫名其妙的,可一就一,二就是二。你也不能欺负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啊。”
楚凌说着指责邓搈的话,目光却一直看着魏皇。
魏皇仰面不答不理。
这些人,真的很烦,很莫名其妙啊。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楚凌和银羽军跪着,魏皇站在苏太傅身前,邓搈倚着院门靠着。所有人都没有动弹。
月升月落,一白破晓,旭日东升。
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万籁惧寂中,突然有了一声鸟叫,划破了这寂静。
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大地也渐渐地光亮了起来
魏皇终于动了一下,缓缓地低头对着楚凌道:“楚卿平身。”
邓搈也活动着手腕走下台阶,来到苏太傅身后。楚凌虚晃了一下,以枪杆点地慢慢站起身,跪得僵直的腿脚像两条老柴似的。
“谢陛下!末将护送陛下回宫!”
苏太傅,邓搈相视一笑,宫?
楚凌挑眉疑惑地看过来,回宫很好笑么?难道是自己哪个词儿没说对?就十一个字,拆来拆去也没有错处啊。
苏太傅和邓搈也不好解释,只得默着。
魏皇抬脚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轻笑着问:“孤不想回宫又当如何?”
楚凌也停下来,躬身下腰,态度恭谨地道:“陛下是忘东西在别院了么?我这就差人去给你取,这荒山野岭的,又没个美人什么的,也没啥好看,末将还是护送陛下回宫先吧?”
魏皇没动,抚掌低笑,神情突然愉悦起来,手指随意往前一点,“谁说没美人,喏…孤的美人儿不是还在那边嘛!”
众人扭头一看,齐齐大骇一跳。
一列银羽军,簇拥着张梳行,张梳行的背上背着苏浅若,队伍中间押着宁王,一行人正在十里外的羊肠小道上来回转着圈。
大半个晚上,快五个时辰,竟然只走了十里路…
楚凌这下样子也不装了,直接将枪头对准魏皇,锋利的枪尖点着他的咽喉处,“陛下最好下令撤了那些障眼儿法,放张梳行与浅若离开!否则…”
魏皇依然笑着,半点也没有把楚凌的威胁放在心上,“否则什么?杀了宁王?还是杀了我?我是君,你是臣,你这是打算弑君了么?”
气吞山河,势盖世。一代帝王的皇威,骤然喷薄而出。
我…
楚凌握紧枪杆,控制着力道,顶住魏皇的气势悲怆地道:“君为君,臣则是臣。君视万民为刍狗,臣便不是臣!家父三十年戎马,常说军人最大的荣耀便是为国尽忠,马革裹尸归故里。”
“中军元尉上不愧于天,下未怍于民!可他铮铮铁骨,死在陛下您的谋算之中!若明文圣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您给他的是一盆脏水一身污名!”
“堂堂中军元尉,驰骋沙场的虎将楚行竟然被山匪劫杀了?呵…呵…”
楚凌一直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控制着自己不能将枪尖抵入魏皇喉头。说到泣血处,他仓皇地闭了眼,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
魏皇垂眸,抚掌,轻笑,似乎这一幕对他来说,是多么的可笑。
“你是来向君王讨说法?你们真当我昨夜任你们拿捏,今天还会不雪前耻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