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晚八点,劲尚健身俱乐部。
男男女女都挥汗如雨。
任燃也不例外。
在所有的健身项目里,他最喜欢的是搏击操。有氧健身,集拳击、泰拳、散手、跆拳道、太极等基本动作于一体,强调瞬间爆发力,既能宣泄情绪,又能高效瘦身,实在是太适合他了。
打完一节搏击操,任燃喝着水,休息片刻。从包里取出手机一看,只见有两个未接电话,是郭超仁打的。
任燃便踱到角落边,给郭超仁打回去。
像是守在电话旁一样,郭超仁秒接。
“什么事?”任燃开门见山。
“你在干嘛?”
“跟600卡热量作斗争。”
“什么?”
“一节有氧搏击操,可以消耗600卡的热量。”
“呃……”
“快说啊,有什么事?”
“昨天,有人说起一个老师被挖的事,我突然想起你那事儿。都处理好了吗?”
“嗯。”
“哥,你别这么惜字如金好吧?”
“处理好了。”
“展开说说。”
“人多,回去再说吧。”任燃眼风扫过周遭,“简单说,就是我的建议他们都接受。”
“那就好,那你不会再被你爸骂了。对了,那个技术叫什么,我记不清楚了。”
“深海图像复原算法。”
“哦。算法。”
“挂了啊,不细说了,反正你也不懂。”
“喂!”
电话说挂就挂,任燃一点不犹豫。
健身时间,神圣不可侵犯,就不应该谈别的事。
再健身一个小时,任燃见天色已晚,便下了跑步机,擦了汗水换了干爽衣物,出了健身俱乐部。
电梯从十二楼下降,到六楼时打开。
任燃走进电梯,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电梯四壁反着光,照着任燃,也照着他身旁一位化着浓妆,玩cosplay的女子。
扮的好像是赤狐,因为她头上有蓬松的毛,怀里还搂着一条毛绒绒的尾巴。
任燃不喜旁窥,但无端觉得她有些面熟,便在出电梯时瞄了一眼。
这一瞄,两人脸上都有些僵。
竟然是许诗涵。
几分钟后,两人坐在一家甜品店里,叙起话来。
三年前,他俩渊源可深了,是快要结婚的那一种。
结果,正如他和郭超仁说的那样,许诗涵太黏了,对他要求太多了,让他太过窒息。
终于,任燃不得不静下来思考他们的关系,到底是该进一步,还是退一步。
也许是,在这段感情当中,许诗涵更为投入,也就不舍得放手;又或者是,像任燃这样的优质男可遇不可求,总之,任燃被许诗涵缠了三个月,才彻底分开。
再之后,两人没再联系过。
要说相遇,也有一定的概率。他们一个在国家文物局水下考古研究中心上班,一个在瑞和演艺公司工作,只隔了两条街而已。
但奇怪的是,自从许诗涵接受了分手的现实后,二人从没有不期而遇。
久而久之,任燃也就不以为奇,还以为她已经换了公司。
却没想……
任燃的目光,落在那条颜色鲜艳的尾巴上。
“你看什么?”
“我在想,赤狐应该有九条尾巴。”
“你这人,演戏么,道具意思意思得了,不然呢?九条尾巴不要钱的?我要是搂不住,你来帮我?”
任燃顺口想接一句“可以啊”,但及时压住了舌头。
已经分了手,就只是普通朋友,不适合再有任何亲昵的称呼,亲近的言辞,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许诗涵见任燃没接话,便喝了一口香芋椰汁,笑了笑:“对了,任燃,你还记得吧?《借东风》,就没用多少道具,效果也很好。”
她上着浓妆,一派妖娆,说话的时候,浓睫弯弯,忽闪忽闪。
一下子把任燃的思绪,闪回到2022年的那个夏天。
那天,任燃和许诗涵都在北京戏曲博物馆古戏楼里,观看名家的京剧表演,曲目正是《借东风》。
这家博物馆是北京正式开放的第一百座博物馆,极有特色。
《借东风》脱胎于《三国演义》,是京剧传统经典剧目,演的是周瑜在南屏山搭筑坛台,诸葛亮登台“作法”借东风的故事。
名家表演,字正腔圆,韵味独具。
票友们,每四人围坐一桌,一边品茶一边看戏,好不惬意。
任燃看到兴起,眼睛盯着戏台,右手径直伸向茶碗,却不想被一只柔腻的小手一挡:“这我的茶!”
扭头一看,任燃才发现自己拿错了茶碗,忙不迭道歉。
也就因为这么一扭头,任燃看见素面朝天,却娇俏可人的许诗涵。许诗涵也注意到了这位高大俊朗的男士。
她忙露出温和笑意:“没关系。”
这种邂逅方式,任谁都觉得浪漫,更何况是单身男女。没多久,任燃、许诗涵就陷入了爱河。
让他俩决定在一起,除了因为共同的爱好,也因为在当时较为接近的三观。
看完戏,许诗涵说:“我是来学习名家的演技的,但老实说,我不喜欢这出剧。周瑜是个心胸宽厚的儒将,赤壁之战应给他记首功!看看《三国演义》,都把人家编排成啥样了!”
可不呢,东风如期而至,周瑜因为心生嫉妒,而对诸葛亮展开追杀,哪有的事!
大概是因为常年与考古专业的人接触,任燃虽是研发机器人的工作者,但对于“历史真相”却非常执着。
“六年了。”许诗涵突然说,她也沉浸在回忆的气氛中,颇有几分“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慨。
闻言,任燃有些怔忡,继而是沉默。
一转眼,他和许诗涵的初见,竟已过去六年了。要是他们没有分手,说不定孩子也比耿小龙小不了几岁。
不知怎的,任燃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古怪的想法。这让他觉得很危险。
强行打住这想法,任燃问:“三年没见了,你结婚了吧?”
算算年龄,她也三十出头了。
许诗涵浓密的睫毛闪了闪,涩然一笑:“结了,不过现在单身。”
任燃心里一紧:她这是什么情况?
赤红的尾巴突然掉在地上,许诗涵担心弄脏它,又把尾巴往怀里一搂,很自然地问:“你呢?”
“你知道的,我不适合结婚。”
“哦,那就对了。”
“嗯?”
“看来,不是因为我烦着你了,而是因为,你不想进入结婚的状态。”
“是吧。”任燃也不确定。
“那我就不生气了,嗯,彻底放下了。”许诗涵笑起来,妆容很妖娆,但她笑得很天真。
一霎时,任燃有些恍惚。
她看起来,竟和当初一般模样,一般的娇俏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