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赏完,玉珧又亲身简单的示范。
将泡足时辰的糯米取出,大火蒸时两刻,随后将清洗完的牡丹花瓣放入糯米中,再过一刻后取出放凉,加入酒曲粉末搅匀,装坛密封。
陆禾筠目不转睛的看着,默默记住每一步。
玉珧将封好的小坛子抱下来,动作极为轻缓。
看到这,陆禾筠秀眉微蹙,想起什么,视线停留她的左肩上。
玉珧轻松了口气,\"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便好。\"
她微微一笑,\"玉姑娘,我能否尝尝新酿好的酒酿?\"
\"太后寿辰在三月后,怕时日不够,不知可有早些酿成的?\"
王珧点点头,\"当然可以。\"
\"新酿好的,恰巧就是为期三个月,时间来得及。\"
说完与旁边的小姑娘示意道:\"阿槿,去酒窖拿一壶出来。\"
三人围桌而坐,静等了会,阿瑾还取来了酒杯,一一满上。
陆禾筠拿起,靠近鼻尖闻了一下,牡丹花酒,馨香清甜,微抿一口,酒味并不浓烈。
玉珧微笑着解释,\"这一壶酿制的时日正足三月,酒味虽不浓,但花香四溢,还有糯米的清甜。\"
她舒眉点点头,\"玉姑娘不愧是甫阳酿酒第一人。\"
\"方才来时就瞧见门口有人等候着,看来千金难求一坛的传闻是真的。\"
玉珧谦虚道:\"千金难求,属实是夸大了,其实酿酒的步骤是简单的,只是存放的地方温度和时间要严格把控,在这上面费点功夫而已。\"
\"甫阳也不止我一人会酿牡丹酒。\"
此话说到点子上,陆禾筠顺话往下接,\"除这般好手艺,玉姑娘还如此年轻,怎么看都像是最厉害的。\"
玉珧的笑里掺杂了些苦涩,\"我母亲才是酿酒第一人,他们之所以会慕名而来也是因为我母亲。\"
\"窖中存放时间年长的那些酒,我都不舍得卖,有些人便日日来蹲守求买。\"
她了然,\"那玉姑娘定是很辛苦。\"
玉珧轻叹一口气,语不达意的叹道:\"芸芸众生,离苦得乐,事在人为。\"
陆禾筠微微愣怔,迟疑片刻,\"玉姑娘,信佛?\"
旁边的阿瑾轻拍了拍玉珧的肩,\"玉姐姐平日里不酿酒时,确实会念佛诵经。\"
\"不太喜欢出门与外边人走动熟络。\"
忽然,沈纪棠冷不丁的插嘴问道:\"玉姑娘,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这话一出,玉珧眼神变得慌张,伸手抚上脸,怎料此时鼻子缓缓的流出鲜血。
阿瑾淡定的掏出帕子,细心的替她擦拭着。
玉珧扯出一抹笑,\"可能是有些累了,不碍事的。\"
沈纪棠走过去,\"玉姑娘,我会些医术,让我给你把把脉。\"
玉珧一愣,看向她,一时之间觉着有些眼熟。
沈纪棠把着脉象,又认真的观察她的脸色,须臾后松手,\"姑娘心气沉郁,内有湿寒,确有太过疲累之象。\"
陆禾筠站起身,\"既如此,玉姑娘先行回去休息吧,时辰也不早,我们该走了。\"
玉珧一脸愧疚,向她屈身行礼,\"招待不周,望郡主恕罪。\"
\"阿瑾,去拿一壶最上乘的牡丹花酿来。\"
一路送二人来到门外,行礼拜别。
陆禾筠秀眉微蹙,隐隐觉着不对劲,但是说不出来。
上了马车,沈纪棠说道:\"陆姐姐,方才我看出来了,这个玉姑娘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她看着手中的牡丹花酿,不禁一愣,\"你确定?\"
沈纪棠点点头,\"我跟林霁学了些医术,虽没到可以治病救人,但这些什么脉象还是看得出来的。\"
\"而且她身体很虚弱。\"
\"昨夜萧大哥追的那人跑得很快,根本不可能是她。\"
陆禾筠想起她刚刚抱酒坛的动作,十分轻缓迟钝。
沈纪棠又道:\"昨日我在医馆门口见过她,一脸犹豫不决的望着里头,我一问,她的神情就很慌张。\"
\"说什么没带够钱,匆匆忙忙的走了。\"
听到这,她陷入了沉思,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案卷上的共同关联,以及有关玉珧的事。
想着想着,鼻下一湿热,缓缓流出来。
沈纪棠一惊,\"陆姐姐!血!\"
连忙拿出绢帕给她,伸手给她把脉。
陆禾筠擦拭着,看向帕子上的血,突然茅塞顿开,\"停车!\"
马夫立马勒住缰绳。
沈纪棠神情凝重,\"姐姐,你…你中毒了。\"
\"快驱车!回医……\"
陆禾筠胸腔隐隐阵痛,强忍着不适,抓住她的手,\"你快重新赶回去。\"
\"那…那个阿瑾有问题。\"
\"定要抓住人!\"
沈纪棠慌忙起身,\"好。\"迅速下来后叮嘱车夫,\"将她送回济合医馆,一定要快!\"
吩咐完,扭头就朝着那处小宅院跑。
马车加快速度前行,她倚靠着车壁,缓了缓气,鲜血擦完又流出,帕子一点点染红。
胸腔的痛蔓延开来,头越发的昏沉,陆禾筠强撑着,额前生出一层冷汗,攥紧帕子忍受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帘外传来车夫的呼喊声——
\"大夫!快来救人!\"
她的意识变得模糊,眼皮沉重得厉害,浑身似灌铅般重,耳边听到声音也不再清晰。
蓦然,帘子被撩开,光亮照射进来。
恍惚间瞧见了他满眼惊慌,心急如焚的模样,再然后什么都听不见,陷入一片黑暗。
萧怀悰将她抱到床上,林霁立马把脉查看情况,去拿来一包银针,施针封穴,阻止毒素蔓延。
随后又拿过一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她服下。
旁边的萧怀悰死死攥着那块染血的绢帕,满腔怒火欲翻涌而出,眼眸猩红充满嗜血的戾气。
救治了整整一个时辰,林霁收完针,长松一口气,\"幸亏不是致命的毒,送回的时间也及时。\"
拍了拍他的肩,\"先别急着出去,好好守着,等她醒过来。\"
\"我先去煎药了。\"
言罢转身离开,把门关上。
萧怀悰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
床上的人儿面色苍白,昏迷不醒,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赵岳的那些话。
她护不住自己,反之亦然。
自己当真护不了她……
萧怀悰心如刀绞,悔恨的苦水瞬间决堤,源源不断的腾涌上来,将他吞噬淹没,正如当初得知侯门噩耗一样的心情,无能为力又懊悔不已。
在意之人一个个遇难,无论怎么追赶都无力阻止,无力保护。
他的手颤抖着将她握紧,垂下身子,拉着她的手覆上脸颊,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害怕再一次的失去。
万般痛楚一一幻化,凝结成泪,慢慢滑落脸颊,浸润她的手。
萧怀悰眼眶湿润,注视着她,悲痛之后便是满腔愤恨,积郁成气,紧紧握着她的手,暗暗发誓。
绝不能再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