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城内,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正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在街巷中行走,时不时地还回头看,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她正专心地向后面瞄着,没成想一抬头就撞上了个坚硬的物体,随之而来的,是男人粗壮浑厚的嗓音。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挡本大爷的路。”
女人畏畏缩缩地抬起头来,只见她刚刚撞到的那人,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他胡茬又粗又硬,脖颈处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而他的身后,站着四五个同样壮实的大汉,面露凶光。
见到她抬起头来,为首大汉原本那张露着凶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猥琐的笑容。
周围的几个小喽啰也带上了猥琐的笑,站在大汉旁边的那个绿豆眼讨好地对着大汉说道:“老大,这娘们,虽然素了点,但长的可真水灵啊。”
他另外一边的大嘴巴也附和道:“就是啊,这十里八乡可找不出这么水灵的姑娘。”
女子听着他们不怀好意的对话,连连后退,却被绿豆眼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
他嘿嘿一笑,赤裸的目光盯着女子不由地打颤,“小娘子,跑什么啊,你撞了人难道不应该道歉的吗?”
女子连忙朝着那为首的大汉鞠了三躬,害怕道:“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绿豆眼眯了眯眼,不怀好意地笑道:“只是说,没有半点表示怎么能行。”
他看了一眼后面的几个弟兄,大声问道:“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回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是”。
女子更加害怕了,身体都在颤抖,“你……你们想怎么样?”
“怎么样?”绿豆眼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用食指挑了挑她的下巴,“长的这么漂亮,要不给我们老大当姨娘算了?”
如此轻佻的动作让女子浑身颤栗,忙不迭开始为自己求情:“各位爷,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要回家,我家里很有钱的,我给你们好不好。”
“钱?”绿豆眼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我们老大缺的就不是钱!”
“刘老三,还和他废话什么,直接绑了。”说话的是刚刚应和绿豆眼的大嘴巴。
绿豆眼猥琐地笑笑,抬手就想抓女子的另一只手,却被女子挣扎开来,刚跑出去没几步,女子就被绿豆眼一脚踢翻在地上。
“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女子求助似地看向旁边的路人,可是路人见到这阵仗,连忙躲得远远的,生怕殃及池鱼。
“刘老三,别把人弄死了。”说话的是刚刚一直沉默着的为首大汉。
听到他这样说,刘老三那嫌恶的眼神立马变了,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是的,老大,小的下手知道轻重的。”
他说完,将女子从地上拖了起来。女子虽然腰腹处受到了重击,但是求生的本能,让她忽略掉身上的痛苦,一口就咬在刘老三的肩膀上。
“妈的!”
刘老三吃痛一声松开了手,随后,猛地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硬生生地又将女子掀翻在地。
女子那原本白嫩的脸颊在地上擦出一道血痕,另一边,还有着一个大大的巴掌印。
只不过,女子已经不像刚刚那样唯唯诺诺祈求他们放过自己,反而,她的眼神,带上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恶毒。
刘老三本来想继续在他的肚子上踹一脚的,对上她那眼神,突然心里有些发怵。
“瞪什么瞪,再瞪老子挖掉你的眼睛!”
说着,他的脚又狠狠地朝着她的腹部踩去。忽的,一把刀破空而来,直直地戳进了他的右腿。
刘老三痛呼一声,痛苦地摔倒在地。
另外几个小喽啰被突然出现的刀吓得不轻,四处打量究竟是谁在搞偷袭。
“不用找了,你爷爷我在这儿呢。”
随着一个男人的声音落地,原本还在张望着的三个小喽啰,就被解决了两个。
大嘴巴见到那两具倒在地上鲜血直流的尸体,也不管看那突来的人长什么样子,撒腿就往反方向跑。
“杀人了杀人了!!!”
为首的大汉略微惊慌地转过身来,看见一个蒙面男子手里正拿一把明晃晃的剑,那剑尖还滴着温热的血。
大汉吓得直接跪了下来,连忙磕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蒙面男子抬脚踩在了那两个已经死去的小喽啰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饶命?那女子求你放过他的时候,你怎么不放过他?”
“我……我……我……”大汉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来。
“杂碎!”
蒙面男子冷哼了一声,提起手中的剑就要朝大汉刺去。
“快快快!就是他,快去救少爷。”
蒙面男子回头看去,大嘴巴正带着一群家丁赶了过来。
见自己得到了支援,原本卑微求饶的大汉立刻就换了一张脸面,从地上站起来趾高气昂地看着蒙面男子。
“呵呵,以为老子是真的怕你啊,老子这是,缓兵之计!”
女子见到大汉又有这么多人支援,原本希望的眸子里又变的逐渐黯淡。
蒙面男子并没有被他们这阵仗给吓到,他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说道:“缓兵之计?那我就给你来一招釜底抽薪。”
紧接着,才眨眼的功夫,蒙面男子就和地上的女人,消失了。
为首的汉子骂骂咧咧地对着天空道:“好样的,你下次不要让我再碰到你,我定要将你剥皮抽筋!!”
蒙面男子可不知道他走之后他在骂他,将女子放下之后,他就扯开了脸上的面纱。
女子这才得以看清楚,救自己的人长什么样。
“阿晖,你没事吧。”从男子的身后,匆匆跑过来一个少年,关切地看着他。
余晖摆了摆手,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一些雕虫小技,伤不到我的。”
程育竹睨了他一眼,又看向旁边的女子,温柔道:“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给你擦点药?”
女子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宅院。
而面前的两人,不像是兄弟,更像是……夫妻。
程育竹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屋里走,“没关系,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的。女孩子嘛,脸蛋还是最重要的。”
见他如此说,女子也没有推辞,跟着他进了屋。
药敷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替这燥热的夏天倒是带去了几丝凉爽。
程育竹边为她敷药,边问道:“我见你带着一个包裹,你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啊。”
“元麾。”女子淡淡道。
跟着他们进来的余晖也听到了这个,诧异问道:“你是元麾人吗?怎么从京城那方向来?”
女子有些警惕地打量着他,虽然他刚刚救了自己,但是,她也不能确定,这个人就是个十足的好人。
“你是元麾的吗?”
余晖没有半点犹豫地摇了摇头,“我是孤儿,被师父收养,应该也算的上是元麾人吧。”
程育竹放下手中的药膏,有些心疼地看着他:“你之前都没有和我说过。”
余晖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说了让小育竹为我担心吗?”
程育竹被他说的红了脸,女子听到他这样说却是变了脸色。
“你说你叫什么?”
程育竹疑惑地看向她,“我叫程育竹,怎么了?”
程育竹?女子猛地惊醒,又看向旁边的余晖,不确信地问道:“你是宋扬的师兄吗?”
两人闻言都微微诧异,程育竹首先焦急地询问她:“你认识宋扬?他现在怎么样了,陛下没有惩罚他吧?”
女子顿了顿,淡淡道:“我是苏颖儿。”
刚刚他还没有注意看,也许是他没有经常见到苏颖儿的缘故,在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居然没有认出来。
她又说道:“宋扬?他去和亲了。”
“和亲?”余晖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问。
对于宋扬为什么去和亲的具体原因她不知道,她没有回答他的话,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面拿出一封信,递给了他。
“郁瑾弋认识吧,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余晖打开了那封信,讲述了他在收到他消息之后,前往京城救宋扬却被祁睿变为男宠,不仅解释了宋扬和亲的原因,而且,在最后一句,他写道:师兄,快来救我!
他捏紧了拳头,又无力地放下。
程育竹见他的情况不对劲,关心道:“阿晖,怎么了?”
余晖将信纸递给了他,道:“看来,我们是时候回京城了。”
程育竹看了信纸,恍然大悟,急忙道:“既然你师弟有难,那我们早点收拾东西吧。”
余晖看向旁边脸上敷着药的苏颖儿,问道:“你要独自一个人回元麾,还是和我们一起,等将我师弟救出来了,我们送你回去。”
苏颖儿平淡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情绪,“都行。”
程育竹拉了拉余晖的袖子,小声道:“要不就先让她在家里住着,我们将她送到元麾去吧,毕竟她一个女子在外面,要是再碰到这样的情况,可不安全。”
余晖点了点头,“那就委屈苏小姐在寒舍住几天了,到时我将师弟救出来,我们再送你回元麾,苏小姐可以吗?”
苏颖儿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就多谢了。”
程育竹将她的住处安排好,再次躺在床上时,已经戌时了。
余晖贴心地为他揉了揉肩膀,问道:“忙了几个时辰,累了吧?”
程育竹点了点头,轻声道:“她也是个可怜人啊,为了救扬哥哥,把自己搭进去了。”
余晖的指尖明显一顿,随后道:“她自有她的因果。”
对于她来元麾的这件事,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程育竹笑笑,回过神来,认真地看着他:“那阿晖的因果会是我吗?”
看着他那灿烂的笑颜,余晖就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当时真的很乖,就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虽然他很听话,但是,他会与人保持着一种疏离感,明明那么的善解人意,却仿佛让人难以走进他的内心。
在那次无人谷,他没想到胆子那么小的他,居然也会折返回来,勇敢地对抗那涎水三千的狼。
面对他那禽兽父母,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原谅,后来他那疯母亲去世,他还大哭一场。
他知道,他不是在为母亲感到悲伤,而是对自己这些年所遭受的一切感到悲伤。母亲死了,他的心结也放下了。
因此,他的面前,才会出现了一个温柔善良的程育竹,他见证了他的成长,自然是掺合进了他的因果。
他抬手,揉了揉他那毛茸茸的头发,笑道:“小育竹认为是,自然是是的。”
程育竹抬眸,有些高兴:“在我心里,阿晖亦是。”
他带自己逃出了皇宫,那个自己曾经依依不舍的地方。他教会了自己独立与勇敢,让他成为了现在的他。
无论是遇到危险,还是遭遇情感上的折磨,他都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他。让他明白,自己对陛下的情感,根本不是喜欢与爱,而是依赖。
因此,在他问出那一句是否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内心坚定地告诉他,他愿意,愿意与他相伴一生,无论,贫穷富贵。
余晖亲了亲他的额头,笑道:“有小育竹这句话,我怕是死也是值得的了。”
程育竹连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嗔怪道:“不能这么说,你想让我年纪轻轻就成为寡夫吗?”
余晖抓开他的手,在他的嘴唇上碰了碰,“行行行,老婆大人发话了,不得不听。”
程育竹红了脸,“没成婚,不算的!”
“那等回到元麾,我给小育竹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可好?”
程育竹的脸变得更加殷红,他伸出小拇指,做拉勾状:“阿晖要说到做到,不然就是只猪,不得好死!”
余晖也学着他的样子与他的小拇指勾了勾,笑道:“小育竹这么恶毒的吗?”
程育竹傲娇地仰起头,道:“说话不算话,天打雷劈。”
余晖笑着亲了亲他的唇,却被程育竹勾住了脖子,他嘤咛道:“阿晖,我想完全属于你。”
余晖被他这一挑拨,完全失了神智,将他压在了床上,“小育竹,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