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西域进贡的烈药,祁轩消失了整整三天,到第四天时才出现在早朝之上。
从他坐在龙椅上开始,众臣就用一种敢怒不敢言的神情看着他。
顾澹月上前行了个礼,开口道:“陛下,微臣……”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祁轩打断了:“顾爱卿,朕知道你想说什么。”
“朕也知道,众爱卿心中所想。”祁轩看向底下的大臣们,明明平日不顾他的威严冒死进谏的人,现在却一个个噤若寒蝉。
“质子违背契约私自出逃,朕自然是将人关了起来,好好惩罚一番,众位大臣可有异议?”
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皆不敢言语。
沈天一手持笏板,走上前,道:“微臣有异议。”
“沈将军请讲。”
“微臣以为,宋质子毕竟是元麾皇帝派过来的,陛下惩罚归惩罚,至少需保障其性命。”
祁轩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一番话:“朕有分寸,众爱卿可还有其他要事?”
季尚书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去做这个出头鸟。
“陛下,微臣有要事启奏。”
“爱卿请讲。”
季尚书摸了摸自己泛白的胡须,眼睛看向了顾澹月,慢慢道:“微臣以为,丞相大人提议修改律法,将男妻男妾合法化,实在是不顾礼法有伤风化。”
顾澹月还没出声辩驳,就听见一道冷冽的声音:“那季尚书认为,何为礼法,何为风化?”
他抬头看去,是一脸高傲地看着季尚书的祁睿。
“所谓礼法,是道德的允许和法律的规定,风化则是民众约定俗成的各种社会风俗。”
“那按照季尚书所说,这礼法和风化可是何人所制造何人所规定?”祁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跳梁小丑。
季尚书对他的一个眼神十分的不爽,语气也加重了几分:“那自然是无任何具体的人,而是千百年来自然形成的,被各代王朝所肯定!”
祁睿勾唇,笑的玩味:“那本王可要问一问季尚书,既然没有具体的人,那为何丞相说的娶男妻男妾又为何不可呢?难道季尚书的意思就能代表百姓所想吗?”
季尚书被他这番话吓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否认:“微臣并不是这个意思,这礼法风化从古延续到今,自然是经过了验证,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正确理念!”
祁睿轻笑:“如此,倒显得本王是错误的喽。”
季尚书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忙道:“臣并非这个意思,只不过是劝诫陛下,不要坏了老祖宗的规矩。”
祁睿朝着高台上的祁轩笑了笑,又看向对面的顾澹月,“本王想问问丞相,娶男妻男妾,礼法中可明确禁止了?”
顾澹月淡淡道:“未曾。”
“丞相,老夫自认为你克己复礼,断不会将礼法抛之脑后,如今,真是老夫瞎了眼!”季尚书气的连连拂袖。
“季尚书莫要气着了身子,既然礼法也是经历历朝的洗涤,才让我们看见了今日的礼法,那为何我们又不能开先河,对曾经的礼法进行革故鼎新?季尚书不去让他经历过历史的验证,又怎么能现在判断在下说的是对还是错?”
顾澹月笑的温柔,一步步地循循善诱,不过,像季尚书这种老顽固,你跟他说再多都是徒劳,朝堂当中,还是需要有些年轻的新鲜血液。
季尚书背过手,别过脸不想和他争辩,那态度却是很强硬的一个“我不同意”。
祁睿见他这般,嘴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就不信,他明天嘴巴还能这么硬。
“丞相,老夫认为,革新的目的在于让社会变得更加幸福安康,但对于娶男妻男妾之事,老夫认为,这种革新只会带坏社会风气。”
说话的是胡子发白,满头银发的太傅,他那老态龙钟的身体,说起的话却是那么的中气十足,仿佛还未到古稀之年。
见太傅也说话了,原本还犹豫着的几个老臣,也纷纷上前进言。
“陛下,太傅说的有理,自古以来,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相安无事,若是让男人也成为女人那样的角色,天下一定会大乱。”
“陛下,臣认为这带来的并不是革新,而是祸害,臣听闻,断袖之人容易感染疾病,一旦让疾病蔓延,那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男儿志在四方,又何必居于内宅,要是如此,军队何来兵,国家何来繁衍,只怕会因此灭绝啊陛下!”
祁睿挑眉,这一个个老不死的,真的很会挑时机,刚刚不是都沉默了好一会吗?怎么现在都站出来说话了,那他可要让他们好好尝尝别样的滋味。
祁轩没有理会他们的话语,眼睛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天一。
“沈爱卿,你以为如何。”
他这话一问出来,在场的许多双眼睛都纷纷望向了站着的沈天一,这朝廷上谁人不知他小儿子与陛下的感情甚笃。
不过,他那小儿子与丞相府小姐的婚约解除传出流言,说沈小将军爱慕的其实是那温润如玉的丞相,只因他们是孪生兄妹而认错了人。
顾澹月也抬起头看向沈天一。自从沈煜离开后,他与沈伯父的关系都变得陌生起来,他心怀愧疚,不知道如何面对沈伯父,所以一般看见他都是躲着他,要是实在躲不过去了,便草草地喊了一句逃了。
沈煜离开已有数日了,不知道他在边疆过的好不好,想必是不好的,边疆哪有京城的舒适,他叹了一口气,心中生出一丝苦闷,如果他当初没有那么严重地拒绝他,他现在会不会还在他的身边呢?
沈天一低头,思索了一会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看着上座的祁轩:“陛下,臣认为,众臣所言并非无道理。”
听到他这么说,那些进言反驳的大臣眼睛都亮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就在祁睿思索着要不要将沈煜老爹也加入送礼的名单时,沈天一又开口了:“不过,臣觉得,世人所说的婚姻,大部分都是因为情爱而结合,若是两人相爱,又何论对方的性别?”
“丞相的这个提议,是给了那些因为家庭和所谓礼法不能在一起的断袖之人一个被法理认可的机会,让他们有勇气有胆量去追随自己所爱之人。”
顾澹月被他说的心头一动,这也正是他要支持修改礼法的原因,如果沈煜能回到他身边,他不想再失去他第二次了。
太傅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被沈天一制止了:“至于众位同僚刚刚说的那些反对的意见,微臣觉得,可以尽可能完善律法。”
“比如要求按时去规定地诊所诊断是否得了疾病,规定断袖之人不可因成家而拒绝参军,这一切都可以通过律法来规定避免。”
众大臣对他的一番话说的纷纷低下了头,似乎在思考着从哪里戳破他的论断。
祁轩此时却抚掌赞叹:“沈爱卿想的无比的周到,众爱卿回去思考一下他的这番话,看说的有没有道理,今天的早朝就到此为止。”
沈天一弓了弓身子,和众大臣一起说道:“恭送皇上。”
一抬头,就对上了顾澹月满是复杂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