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睁眼的瞬间,身旁的哭声,变成了笑声,那声音简直是欣喜若狂,“阿月,你醒啦。”
“真是太好了。”
她脑子里还有点迷茫,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一个山洞,刚刚哭得如丧考妣的人是梁遇江。
她转转眼珠,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此时她正躺在干草上,上面铺着梁遇江的外套,火堆的柴火因为燃烧噼里啪啦的饷着,火焰照亮漆黑的山洞。
因为有火堆的缘故,洞内干燥而又温暖,和外面的寒冷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月白动了动没受伤的手臂,梁遇江看她想要起身,立马伸出手帮忙,扶起她靠在石壁上。
“阿月,一定是老天爷在帮我们。”他指着正在咕噜冒泡的铁锅,满眼笑意,有种劫后余生的舒坦:
“这山洞里有好多柴火,还有铁锅和干粮。”
“虽然干粮不多,但咱们省着点吃还是没问题的。阿月,我们都能活下去了。”
她张张嘴唇,喉咙干得发痒,止不住地咳嗽几声。
他扬手想帮她拍拍背,意识到她背靠在岩壁上,只得悻悻收回手。
梁遇江走到火堆面前,伸手去提铁锅,只听他嘶的一声。
赵月白见他被烫得缩回了手,忍不住讥笑一声,真蠢啊。
他略带尴尬地回头看她一眼,解释道:“我,我…”
她无所谓的样子刺痛了他的心,本想解释,生生忍住了。
他那双迷人的眼眸满是苦涩,将干稻草折断,利用干草隔绝铁锅的热气,将铁锅提到她面前。
他挨着她盘腿坐下,看着她干裂脱皮的嘴唇,内疚道:“我不是故意不给你水喝,外面好大的雪,我没有找到流水,只能用雪烧开水了。”
“你将就着喝吧。”
赵月白疲倦地揉揉眼睛,嘶哑着嗓音说出醒来的第一句话,“外面的雪很大?”
“是的。”
赵月白叹息一声,他见她叹气,以为她担心食物问题,柔声开导道:“没事的,这里很安全,风不吹雨不淋的,还有好多干粮呢。”
“你懂什么。”她不悦地瞥他一眼,她担心的是这些小事吗?
她担心的是赵武有没有事,能不能带领好士兵反击旱国人!
“阿月说了,我就懂了呀。”梁遇江也不恼,面带微笑地凝视着她的脸,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他越看,嘴角的笑容就越大。
她一字一句道:“可我不想和你说话。”
他盯着她,眼睛在放光,“我想和你说话,说好多好多的话。”把这二十多年没说的话都说给你听。
后面这句话还是不敢说出口,害怕说出来后,她又不理自己了。
心中有些遗憾,又忙不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今后,今后还有好多时间可以说出来,不用太过难过。
赵月白不想看他笑,转过头看着火堆,“你看我想理你吗?”
“没事的没事的,”梁遇江的表情满是受伤,但还是扬起笑容来:
“我看着你…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幸福了。”
他说给她听,但更多是在说给自己听,自我安抚疼痛的心灵。
赵月白闻言,猛地皱起眉头,“怎么,这么说你是故意把我引到这森林中的咯?”
“什,什么?”梁遇江被她犀利的眼神弄得一怔,很是不解她的意思。
“你为了挽回我,故意把我引到这里的吧,这样一来就我们二人,你可以更好的表现自己。”
赵月白沉着脸,指着一旁的铁锅,怒斥他,“瞧瞧,连锅碗瓢盆都准备好了,梁遇江,你下得一盘好棋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梁遇江惊愕地看着她,不解地问。
说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在说些什么。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道:“你怀疑我故意把你带进沼泽地的?”
她冷声反问,“不然呢?我实在想不出这是天意。”
“阿月!”梁遇江哀声高叫,她被他这声呼喊惊得歪头看他,生气地瞪着她。
“这太荒谬了。”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语气痛苦又愤怒,“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我说过我宁可自己死了,都不愿意你受伤!”
他脸上满是“你变了,我好失望”的样子,让赵月白很是无语,他也有脸这样?
“我冤枉你了吗?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卑鄙无耻,还没有道德。”赵月白收敛了脸上的怒气,勾唇一笑,眼里充满讽刺。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一切都拜你和苏弯弯所赐啊。梁遇江,是你们让我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你不愿意伤害我,你只是要我的命而已,哈哈。”
相较于他的愤怒,她却显得那么淡然,这就像一拳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
他这个打拳的怒火中烧,对面不仅没有受伤,还朝他微笑,她不在意,毫不在意。
梁遇江满腔的怒火,顿时被浇灭,只剩下愧疚和苦楚。
是啊,是他和苏弯弯导致了阿月的疑心病,这怎么能怪她呢?
就像苏弯弯,她让他除了阿月,再不相信其他女人一样,他总觉得别的女人对他都是别有所图,只有阿月会无条件爱他,信任他。
只是这爱和信任,都被他亲手毁掉了,幸好还有重来的机会,不算晚。
他会用尽余生,将碎掉的信任和爱拼凑好,还给阿月。
他低下了头,“对不起。”
“不必。”她冷声道,随后靠着石壁闭目养神。
短暂的沉默过后,梁遇江抬头偷瞄她,见她闭着眼睛,就开始正大光明地看。
她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可言,乌黑的长发因为奔波劳累有点干枯,平时梳得柔顺的发丝也有些凌乱,顺着头发往下。
她纤细柔弱的身子,此时正无力地耷拉在石壁上。
不知是刚才他说的话惹她生气了,还是伤口疼,那对柳眉紧蹙在一起。
他焦急地问她,“你伤口还疼不疼?”
没人理他。
“阿月,你伤口还疼吗?”
“阿月。”
梁遇江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刹那间慌了,凑到她面前,摸她鼻息。
“滚开!”赵月白猛地推开他,剧烈的动作牵扯到受伤的肩膀。
“啊。”她痛呼一声,整个身体颤抖着,随即一软,就往下倒。
梁遇江被她推得措手不及,眼见她要摔倒,来不及多想,立马抱住冷汗直冒的赵月白。
他心疼得红了眼眶,声音凄惨:“阿月啊。”
“错了,我错了…”由于又慌又急,梁遇江整个脑子都懵了,语无伦次地道歉。
“你原谅我,你原谅我,求你了。”
赵月白缓了半天,才气喘吁吁道:“滚啊…”
“好好好,你别生气。”梁遇江怕极了她受伤,慌里慌张地扶着她坐好,才敢松开她。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往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直到这天早晨,她从梦中醒来。
“阿月,早上好。”梁遇江声音温和地给她打招呼,一碗清水放在她面前:“你先漱漱口。”
赵月白本不想搭理他,只因为多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颊两边的颧骨都冒了出来,她这才细细打量他一番。
这一瞧不得了,察觉出一些异样来,赵月白缩回手,皱着眉沉思起来,思考半天总算弄懂原由。
想到自己每次醒来,锅里都只够她一个人吃的量,而每次他都主动告知,他已经在她睡着的时候吃过了。
看他这瘦削的脸,想来这几天的粥怕是都给她吃了,赵月白心里一阵异样。
倒不是感动啥的,而是不想亏欠他。
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难道他以为这样,她就会可怜他吗?太可笑了!
她恨不得他死了才好,但不希望他死在自己面前,死远点别碍眼才行。
她无语地揉揉眼睛,凛然地看着他:“你这几天吃的什么?”
“什…什么?”梁遇江被问得一愣,她冰冷的神情激得他端着碗的手一抖,碗中的水浪起一阵波纹。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不屑地打断。
“你别装疯卖傻,我问你这几天吃的什么?”赵月白不耐烦地瞪着他,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他的眼睛。
梁遇江不敢看她严肃的眼睛,只好去看她眉心,哑然道:“我和你一样,喝粥啊。”
“是吗?”赵月白不信,冷笑道:“我太了解你了,你每次撒谎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梁遇江微张嘴巴,有点紧张。
她指着自己的眼睛,点头对梁遇江说:“对,或者像现在这样,被我拆穿之后壮着胆子来看我的眼睛。可是你飘忽不定的眼神,早已经出卖你。”
梁遇江这下真的看她不是,不看她也不是,只得低下头。
“说吧,你这几次吃的啥。”
梁遇江沉默几许,在赵月白渐渐阴沉的脸色中,小声道:“树皮。”
他抬起头观察她的表情,见她果然因为自己的话而皱紧眉头,又心虚地阖上眼皮,怎么办,好不容易刷了一点好感,阿月会不会又不搭理他了?
哦不对,阿月一直没怎么搭理过他来着,哪来的好感。想到此,梁遇江心中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