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李姝寒的阐述,周九良心里一阵抽疼,仿佛在滴血一般。实在难以想象,那么一个小小的李姝寒,是如何捱过那一次又一次的家暴的。新伤添旧伤,她得有多痛啊。别说是一个小孩子,就算是一个大人,都不见得还能够继续好好生活下去。她说的过于云淡风轻,就好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空气像是被凝固了一般。俩人各自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一起安安静静的坐了很久很久。
时间拉回到2017年2月14日。
德云三宝相声专场来到了郑州站进行演出。观众们都很捧场,演员们也演得尽兴。现场气氛特别的好,演出十分顺利。
演出结束,热闹褪去。演员们一同回到酒店。都洗漱好要休息了,周九良头痛的毛病又犯了。最后一颗药已经在前一天晚上和孟哥对本子的时候吃掉了。周九良决定忍忍。可是头越来越疼,脸色越来越差。可把孟鹤堂着急坏了。
孟鹤堂:“赶紧穿衣服,我送你上医院。”
周九良:“不用了,孟哥,一会儿就好了。”
孟鹤堂:“你看你那脸还有一点儿血色吗?赶紧的,上医院。”
周九良:“真没事儿,不行我缓一会儿去买点儿药回来就行。”
孟鹤堂:“我陪你去。”
周九良:“您在酒店歇着吧,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那边儿有个药店,也不远,我自己去那儿买盒药就行了。”
孟鹤堂:“你自己一个人怎么能行?万一路上再出点儿事儿,你说咋办吧?”
周九良:“哎呀,没那么夸张,您不用担心。”
孟鹤堂与周九良掰扯几番,最终还是没能拗得过他,只得催他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周九良独自出了酒店,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周九良乖乖拉上了棉衣的拉链儿。低头疾步走着。到十字路口,周九良停下脚步等红灯。抬头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马路对面儿的马路牙子上坐着一个穿校服的姑娘。周九良还纳闷儿了,现在的学生下课都这么晚了吗?那还真挺不容易的。
正想着,绿灯亮起。周九良抬脚继续走着。走近那个姑娘的时候,周九良也终于看清了女孩儿的状态。只见她头发乱蓬蓬的,好像被扯过了一般,两边儿脸都肿的老高,脸上有两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还有被指甲划破留下来的血迹,两手撑在膝盖处,手背上也满是被抓破的痕迹。干净的校服衬的她脸上的伤更为显眼。不由得叫人心里一紧。周九良挑挑眉头,难道是被霸凌了不敢回家?周九良又忍不住多看了小姑娘几眼,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一些情绪,可是小姑娘面上竟然毫无波澜。路过她的时候,周九良还又转头看了她一眼。
等周九良买好药,在店里吃过药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回来的时候,小姑娘依旧坐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周九良摩挲着口袋里的碘伏和棉签。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坐在了小姑娘身旁。见小姑娘毫无动作,周九良先开口了。
周九良:“姑娘,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需不需要帮助?我帮你报警好不好?”
小姑娘缓缓转头看向周九良,眼神依旧空洞,脸上却写满了警惕。
周九良慌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我只是路过,看你一个小姑娘坐这儿,好像有些不安全。所以才...”
小姑娘依旧不说话,将脸转了回去。
周九良从口袋拿出那瓶碘伏,递到小姑娘面前,说道:“要不要擦一下?”说完又补充一句:“新买的,没拆开过。”
小姑娘盯着周九良手中的碘伏看了很久,才伸手接下,小声说了句:“谢谢。”
周九良摆摆手表示不客气。看着小姑娘对自己已经没有那么多的防备,周九良才又问道:“姑娘,你这是跟同学发生争执了?”
小姑娘又呆愣好久,才缓缓摇了摇头。
周九良又问道:“那是被校外的人欺负了?”
小姑娘继续摇摇头。
许久,周九良才又问道:“那是跟家里人发生了什么误会?”
这次小姑娘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周九良更加不明所以了。问道:“为什么?是成绩不太理想?”
小姑娘轻笑一声,开口道:“不是。”
周九良看出来小姑娘有些不想提及。于是也识趣的不再深究。又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周九良才又开口:“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着实有些不安全。要不我叫个车送你回家吧?”
小姑娘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一时有些慌乱,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身体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这也吓到了周九良。周九良忙说:“别怕别怕,你要不想回家就不回,我再想别的办法。你别紧张,放轻松。”
小姑娘一遍又一遍做着深呼吸的动作,好一会儿才将情绪平复好。对周九良说道:“没事儿,谢谢您,您先走吧,我待会儿会自己回去的,就不麻烦您了。”
周九良:“没事儿,我可以陪你一会儿。”
小姑娘也不再搭理周九良,只自己继续发着呆。
周九良从口袋拿出一颗水果糖递给小姑娘,便又开口道:“其实你有什么心事儿,解决不了的,可以跟我说说。我或许能帮到你一些呢?你放心啊,我这个人嘴挺严的,不会跟别人说的。”小姑娘只淡淡瞥了一眼周九良,也没有说什么。
周九良见小姑娘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便也不催,就坐在她的旁边耐心的等她开口。
小姑娘先是叹了口气,才说道:“就是觉得活着也挺没意思的。”
周九良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想了许久的措辞,才开口道:“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你还没成年呢吧?”
小姑娘笑笑点头。
周九良:“你还这么小就觉得没意思了?你大好年华,以后有的是有意思的事儿等你去发现呢。”
小姑娘低语道:“是吗。”
周九良:“当然啊。你好好学习,以后考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专业,毕业了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工作。在学校里就做个快乐的学生,以后步入社会了工作之余找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样的生活难道不美好吗?”
小姑娘:“我有做那些的机会吗?”
周九良:“只要你想,就一定会。”
小姑娘:“算了,我的原生家庭或许不允许我做那些选择。”
周九良:“其实你成年了以后,更多的事情还是需要你自己做决定的。家里人没有权利替你做任何决定。即使你现在未成年,法律也有明文规定,父母是不可以替你做违背你自己意愿的决定的。”
见小姑娘对自己的这一番话感了些兴趣,周九良才又说道:“如果真的是因为家里的原因,真的是父母的不对。你可以选择在成年以后离开你的原生家庭。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们也没有权利一直把你禁锢在他们身旁。”
小姑娘缓缓点头。
周九良又说道:“你现在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是有办法能够解决掉的事情。它并不是一个死胡同。你要记住,天无绝人之路。所有事情都会迎刃而解。只要你不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一切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等过个十年八年的,你再回头看看,已经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
后来,周九良继续对小姑娘输出一些心灵鸡汤。小姑娘也逐渐放开,开始应和周九良的话,也愿意说一些自己的想法。两人就那么并肩坐在路灯下谈了很久很久。甚至俩人都没有互相交换彼此的姓名,那一刻,是两个陌生人的灵魂相碰撞。见小姑娘已然没有了寻死觅活的想法。周九良这才放下心来。
周九良:“你认路吗?我送送你吧?”
小姑娘:“不用了,谢谢您了。”
周九良:“以后可别老把生啊死啊的挂在嘴边儿了,好好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小姑娘尴尬的笑笑,说道:“嗯,谢谢您了,您真是个好人。”
周九良:“谢谢你夸我吧。”
小姑娘扬起一个笑脸,跟周九良告别。
周九良先离开,却还是一步三回头,注意着小姑娘的动向。直到过了马路,又走了一段路,小姑娘依旧没有动作。周九良不放心的又返了回来。重新走到小姑娘面前。小姑娘抬头看着他。周九良开口道:“给你叫个车,把你送学校吧。到学校后,你看老师能不能陪你上个医院,刚刚看你一直捂着肚子,还冒虚汗。还是上医院检查一下的好,别落下什么病根儿。”
小姑娘愣愣的点点头,又说了声:“谢谢您。麻烦您了。”
周九良拦了辆车,照着小姑娘校服上的学校名称报了地址,付了钱,看着小姑娘坐上车走了,这才安心离开。
李姝寒视角。
李姝寒陪沈安晚回家办事,跟沈安晚约定好了回头在自己家碰面之后,便独自回家去了。没想到,正在无聊的弹三弦儿的时候,杨钊又闯了进来。此时离上次挨杨钊的打已经过了将近五年了。李姝寒以为就彻底过去了呢,结果还是会如此吗?这次杨钊竟然是要自己辍学嫁人。可笑。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好像还不如死了算了。
李姝寒心如死灰,不再挣扎,一心只想让他下手再狠点儿。直接把自己打死算了。好的过永远提心吊胆的,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打累了,停了下来。李姝寒趁他不注意跑出了门。身上哪里都疼。李姝寒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落泪。拖着仿佛马上要散架的身体,顺着路一直走。
天已经黑透了,李姝寒也认不出眼前的路了,索性直接坐在马路边儿,继续在内心挣扎着。突然浮现一个想法,如果第一百辆车是白色,那就这样毫无顾虑的离开吧。于是李姝寒开始在内心默默数数儿。100、200、300...数了好几个一百之后都不是白色的车。李姝寒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给自己的指示,只能一遍一遍重新数,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着。
这时候,一个男生坐到了自己身旁。李姝寒内心其实是紧张的,只是又想,大不了就冲进车流里,死和被侮辱这也不是多难抉择的事情嘛。只是男生一开口就是“需不需要帮助”,这又使李姝寒心里生了一些温暖。李姝寒转过脸看看男生。大晚上的,虽然看不太清长相,但是也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好像还挺和善的。他递给自己一瓶碘伏,这更让李姝寒有些感动。一个陌生人,竟然比自己的母亲还要对自己好一些。李姝寒接下碘伏道了谢。
男生开始问自己受伤的原因,李姝寒不太想说,还好男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男生递给自己一颗糖,告诉李姝寒有什么心事儿都可以和他吐露。李姝寒考虑了许久,莫名觉得他很靠谱,便放心的把自己此刻内心的那句话说了出来,男孩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对一个陌生人都能够这么担忧,他该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啊!这让李姝寒对于这个世界又多了些期待。
男生对自己说了许多有力量的话,李姝寒慢慢放松下来。也与他交谈许多。他好像什么都懂似的,面对自己的一些疑问困难都能够一针见血的找到解决办法。李姝寒很钦佩他,虽然他只是个陌生人。
交谈结束,李姝寒想明白许多。男生离开了。李姝寒几次抬头,想要记住他的背影。虽不知以后还会不会再见到,但是此刻自己愿意把最真挚的祝福送给这个善良的人,祝他往后的日子可以平安,快乐。
不一会儿,男生又返回来了。他给自己叫了车,报了自己学校的地址。又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困境...
回过神,感觉到李姝寒紧绷着的身体已经放松下来,周九良才开口道:“所以最后你上医院了没有?”
李姝寒调整好自己的坐姿,摇摇头,说道:“没有。我都没有打算回学校。我身上也没有带钱,黑灯瞎火的我也不认路,我都想好要随便找一个地方凑活一晚了。最起码等天亮了再向别人问路。没想到你还会返回来,给我打车,送我回学校。我到学校后,怕晚晚和灿灿担心。就给晚晚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回学校了。因为灿灿知道我请了三天假,所以晚上,我就躲在排练室做会儿题,白天的时候我就回宿舍休息。晚晚返校之前,我脸上的巴掌印也看不太出来了。才敢和她们碰面。哪儿想得到,我自以为瞒的很好,却被她俩仅用三言两语就给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