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石吃痛,用力拍开陈花,阴着脸道:
“知道了,知道了,整天就知道银子银子。
老子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
陈花狠狠唾他一口,甩着粗胯进屋放行李。
这几天带着姜举回娘家,天天看哥嫂脸色,还没人使唤,陈花早就想回来。
眼下回来,又能指使家里两个小杂种,陈花心情好上不少。
特别是借着这次事,逼着姜大石答应卖了姜峰,陈花心中更是得意。
说话做事,都比以前快活。
自陈花回来后,姜峰跟姜栖悦又过上,饱一顿饿一顿的凄惨日子。
每日活重饭少,休息时间都急剧缩短。
唯一值得兄妹俩高兴,姜峰已经顺利在祁连文府上学习。
每三日,去府上学半日课程。
姜峰智慧近妖,学得刻苦。
一个月下来,已经能独立写两篇小文章,进步可谓神速。
就连最初对他期望不高的祁连文,都多番赞叹,惊叹于他的学习天赋。
但只有姜栖悦清楚,姜峰每日有多用功。
每回从祁府回来当晚,为记牢理解祁连文教导的知识,他从未睡过。
不是借着月光,以水为墨木棍为笔,在地上写写画画,就是默默背诵悄悄带回来的书本。
平日做事,都一直在琢磨刚学的文章或礼集。
智高毅坚,又有追逐权力的妄心,姜栖悦几乎可以预见,姜峰一飞冲天的时日,不会太久。
在姜峰的对照下,姜栖悦也燃起熊熊求学之火,一有空就往张老汉家跑,跟着张老汉走遍村子周围每座山林悬崖。
几个月下来,她的进步也让张老汉大吃一惊。
兄妹俩齐头并进,各学所长,日子一点一点流逝,转眼又是一个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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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时间,得到充足营养补给,姜峰个头猛蹿,从去年一米六,直接拔高到一米七八。
整个人气质,也发生相当大的变化。
若说,以前姜峰是头潜伏深林中的独行弃狼,经过这一年洗礼,他已褪去莽撞血腥,更会隐藏,似林中伺猎而捕的幼狮。
谁若敢对他叫嚣,就做好被他捕杀的准备。
这个结论,还是姜栖悦从上次惹到他的倒霉蛋身上总结到的。
多的不说,眼下姜栖悦瞧着气质内敛的姜峰,她都与有荣焉。
总觉得,姜峰能成长到现在这副模样,自己有莫大功劳。
春日融融,杏花村笼罩在递次绽放的桃花、李树下,空气中散发着淡淡花香。
大簇大簇粉红花朵坠在枝头,跟洁白梨花、李花遥相呼应。
远远望去,整个杏花村仿佛披上一层粉白云霞。
美不胜收。
“哥,刚才好险,娘差一点就发现我屋里藏着的鸡腿。”
夜晚,陈花跟姜大石睡后,姜栖悦偷跑进姜峰房间,拍着小胸脯抱怨。
姜峰把刚背完的书册压进床板下,一回头,看见宛若精灵的姜栖悦,坐在他屋内最高那把椅子上,一荡一荡晃着纤细小腿。
狡黠眉眼下,那一弯水眸,比夏日星空更加绚烂。
睁眼望过来,星眸中荡漾的星光,足以将人溺毙。
“别坐那么高,当心摔着。”
姜峰伸出长臂,将姜栖悦从高凳上提溜下来,放到床边,轻声斥责。
目光落在她瘪起的委屈小嘴上,心像被温泉水浸泡,又暖又软。
这一年,姜栖悦蜕变让姜峰都感到心惊。
十岁年纪,出落得灵气逼人,颜色殊丽。
要不是他跟张老汉,知晓其中利害,基本不让她出门与人碰面。
恐怕附近几个村子,上门求娶的人踏破姜家门槛。
饶是姜峰跟张老汉看得紧,同村间见面,总不能少。
姜栖悦打眼的外貌,吸引不少人家,来找陈花探口风,问她婚嫁之事。
可不知陈花如何打算,对上门求娶姜栖悦,妄想定亲的人,一概拉脸拒绝,半点不留情面。
打过别人几回脸,村中各户就知道,她陈花女儿没那么好娶,暂时都歇了心思,打算等两年再看。
“悦儿,听说今天赵天雷来家中找你?
他跟你说了什么?”
望着姜栖悦精致小脸,姜峰想起回家前听见的话,浓眉拧起。
赵天雷是同村赵猎户家儿子,今年十四岁,比姜峰大三岁,家里正四处给他说亲。
自从上次,他在山林中打猎,落入陷阱被张老汉跟姜栖悦救后,经常在姜家周围打转,让姜峰十分不喜。
“赵大哥?”姜栖悦歪头回忆,发间绑发丝带随她动作,垂落耳畔。
“他只是过来问我,缺不缺东西,说他今天进城卖猎物,可以帮我带回来。”
姜栖悦脱掉鞋,提起裙子爬到姜峰干净的床上端坐,继续道:
“我们没说两句话,娘就冲出来将赵大哥赶走了。
当时,娘骂得很难听,我见赵大哥脸都气红了。
恐怕这次后,他不会再来找我。”
年少慕艾,姜栖悦知道赵天雷意思,她早就明确拒绝过,但架不住少年情感旺盛,一次又一次撞南墙。
今天他又正好撞到陈花枪口上,被那样一顿羞辱,姜栖悦心想,赵天雷心思应该歇了。
姜峰听着心底泛起冷意,关于姜栖悦婚事,陈花跟姜大石破天荒统一战线,谁家来提亲都被他们轰出家门,就像在谋划什么。
其中绝对有猫腻,姜峰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这段时间,陈花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这一年,陈花无论是对他还是姜栖悦,态度都十分懒散敷衍。
就算发现姜栖悦在跟张老汉学医,也没过多阻拦。
偶尔落在他跟姜栖悦身上的目光,饱含轻蔑冷漠,仿佛他们俩是生是死,日后如何,全在她掌握中,翻不起半点风浪。
“没说什么。”姜栖悦摇头,想起002上次提醒她的话,赶忙补充:
“自从娘发现我给你拿东西吃,就很少跟我说话。
平日见着我,就跟见仇人一样,骂过两句就回房。”
“我没在家时,你警醒些。
我总感觉陈花跟姜大石,这段时间不对劲儿。”
姜峰不放心,从床脚抽出一柄锋利匕首交给姜栖悦:
“这个你拿着,若出意外,用来防身。”
姜栖悦一惊,一咕噜从床上直起腰,跪对着姜峰接过匕首:
“哥,这东西你打哪儿来的?”
冰冷刀光从刀鞘迸射而出,姜栖悦双手握着匕首一开一合间,全是惊讶。
姜峰将她垂落到匕首边的发丝,撩至耳后,轻声解释:
“早些日子,老师送我防身用的。”
自从他去了祁府,祁连文对他多番关照。
偶然发现他身上被姜大石打出的痕迹,还曾站在书房怒骂姜大石。
他听在耳中,心中慰贴温暖,过后没多久,祁连文就把这轻巧匕首送给他防身。
并直言告诉他,若真到危及生命那刻,可用这把匕首自保。
姜峰自然听得懂祁连文话中含义,对祁连文除了感激外,还生出浓浓孺慕。
“这匕首小巧方便携带,你平日放在身上,不要离身。”
再次叮嘱一句,姜峰目光从破开刀锋上一掠而过,心头一阵紧绷。
不管姜大石跟陈花想做什么,他都要万分警惕,绝不能掉以轻心。
屋中漂浮着阳春三月暖暖桃花清香。
姜栖悦将匕首拿在手中反复查看后,乖巧应声:
“行,我知道了。
哥,你明日又要去祁府求学,今晚早些睡。
明天一早,我跟你一道去地里做事。
争取早些做完,让你进城。”
现在陈花对姜峰打骂没以前厉害,但却变本加厉压榨他劳动力。
以前,姜家吃的青菜果蔬,她还会下地种一点。
自去年春日开始,她跟姜大石就跟病重濒死的癌症患者一样,连田坎都不去踩。
家里重活脏活全压在姜峰一个人身上,要不是姜栖悦平日帮着分担一些,恐怕他忙死都抽不出时间去祁府学习。
“地里的活,我一个时辰足够干完。
你不用去地里,直接去张爷爷家晒完草药,跟他一起去城中义诊。”
一年时间,足够姜峰看清一切,他知道姜栖悦是真心待自己,舍不得她吃太多苦。
更何况,明日姜栖悦也有重要事情要做,他不想耽搁她。
姜栖悦歪头思考一瞬,当即点头:
“行,张爷爷早就打算检验我能力,这次义诊,是他给的考验。
我先回房睡觉,养足精神,明天给张爷爷个大惊喜。”
张老汉这一年教得很用心,姜栖悦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加上系统帮助,她基本能将张老汉十之七八本领复刻下来。
对明天义诊,胸有成竹。
俏皮朝姜峰眨眨眼睛,姜栖悦握着匕首,从床上下来。
十二个月的相处,兄妹俩已十分亲密。
姜栖悦生出几分真心,把姜峰当至亲对待。
日常相处,两人也不怎分彼此,她时常出入姜峰房间,待他在伏窗下练字背书时,坐在干净木床上看书问学。
“对了哥,你昨日写的那篇文章,我替你藏到床下,你记得明日带去祁府。”
脚步轻快走到门口,姜栖悦突然回头提醒。
今天陈花突击检查,把家中每个屋子都翻遍了。
怕陈花将姜峰写的文章翻出来,她特地藏到床板夹层中。
姜峰诧异望她一眼,知道肯定又是陈花在家里发疯,没有多说:
“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会带走。”
这从他去祁府,姜栖悦替他藏东西的事,屡见不鲜。
书册、墨笔,宣纸,但凡跟学识相关的,都被她藏过。
她的帮助,也让他躲过很多次厄运。
盯着姜峰锐利眉眼瞧了两眼,姜栖悦突然笑出声,好奇问:
“哥,你说娘要知道,你才念了几个月书,就把她家宝贝儿子比下去,考中童生,她会不会发疯,直接揍姜举一顿?”
今年二月,姜峰已在祁连文安排下,参加完童生考试,考中童生。
而念了几年私塾的姜举,童生试上连个名字都没有。
陈花心眼比针尖还小,掐尖要强,仗着有个念书的儿子,把村子里其他孩子,骂得一钱不值,得罪了很多人。
要真让她知道,自己最看不上眼的姜峰,考中童生,还不得掀翻屋顶。
想到她化身喷火龙,在姜家无差别攻击,姜栖悦就笑得眉眼弯弯,小脸发红。
姜峰抬手揉了姜栖悦发顶,淡声警告:
“别胡来,在我没考中秀才前,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不然吃亏的是你我。”
他倒不担心姜大石跟陈花对自己怎样,但是姜栖悦不一样。
若陈花知道,她跟自己背着欺瞒她这么多,肯定不会轻饶她。
姜栖悦不傻,当然不会愚蠢到现在去招惹陈花跟姜大石。
“我知道哥,你放心,在你没学成之前,我绝不会出去招摇。”
她的目标是攻略姜峰。
又不是姜大石跟陈花两个禽兽,只要姜峰好,恶意值不断消减,她比赚银子都开心。
更何况,童生再后便是考秀才,是个紧要关头,她不会给姜峰生事。
“陈花不在家,你就出门,千万记得避开姜大石。”
重复过千遍的话,姜峰再次出口,想到这一年种种,锐利眉眼中寒气四溢:
“你放心,至多一年,陈花跟姜大石再无威胁。”
姜栖悦星眸水润透亮,抓着匕首立刻明白姜峰用意。
原本,姜峰刚过童生,需在等三年,才能去考秀才。
可大元朝新朝初立,开设恩科广纳八方贤才,姜峰不用苦熬三年,明年便可直接参加应试,考取秀才。
只要通过这次应试,他有了功名,姜大石跟陈花就不敢掌控打骂他。
想到此,姜栖悦整颗心蠢蠢欲动,十分期盼那日到来。
也期盼看见陈花跟姜大石,痛哭流涕的懊悔模样。
次日天明,姜峰早早下地干活。
姜栖悦跑去张老汉家吃早饭,准备药箱。
陈花见兄妹俩一前一后离家,立马扭着屁股,跑回房间,揪住姜大石耳朵将人骂醒。
“没本事的狗男人,整天就知道睡。
快给老娘死起来,今天我们还要去城里办事!”
姜大石哎哟一声,用力拍掉陈花肥手:
“死婆娘,老子耳朵要掉了!
有什么事,等老子睡醒再说。”
咕哝着骂了几声,姜大石裹着被子,翻身继续响起呼噜。
陈花气得脸色铁青,昨晚两人才说好,今天去城里牙婆那问价,把姜峰这小贱种卖了。
一晚过后,这个男人又忘了。
“你快给老娘起来。
只要成功将姜峰卖出去,老娘就给你二两银子去喝酒!”
举儿私塾先生问过几回束修,拿不出银子,陈花就将主意打到姜峰身上。
反正,姜峰那小杂种早晚都是要卖出去的。
早卖晚卖都是卖,还不如趁他有把子力气,能谈个好价钱的时候,将他一脚踢出姜家。
陈花眼珠子咕噜乱转,满肚子算计全写在脸上。
听到二两银子,姜大石猪一样的呼噜声一停,顶着油糟糟头发猛翻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能给老子反悔!”
陈花这娘们心狠抠门,早就磨着他卖掉姜峰。
姜大石不是舍不得,只是觉得,就这样把姜峰卖掉,他半点好处拿不到,心头不情愿。
眼下有了甜头,姜大石哪还会犹豫,翻身下床,裤腰带松松垮垮横在腰间,吸着破鞋就往外走。
陈花白他一眼,骂起来:
“急个屁啊急,赶紧捯饬一下,把衣服给老娘穿好。
等会我们先把举儿送去私塾再去城里。”
姜大石跟陈花赶得急,将姜举送去私塾后,便火急火燎往城里赶。
在城中四处打探,对比一整天,最后跟江城最大牙婆谈好条件才心满意足的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