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京城，路上只有萧索的冷风刮过，偶尔有几片枯叶随风起舞，最后堆积在某一片角落里。
卖货的小哥，牵着幼弟的手，诚惶诚恐的叩了几下大门。
他们按着昨日恩人留下的地址找了过来，却没想到是这么大的门面。
“哥，你别怕。你做的木雕，模样这么好看，那位姐姐一定喜欢。”
小童用袖子抹了一把流出来的鼻涕，鼻子被摩擦得通红。
那少年抿了抿嘴唇，揉搓着双手，“小君别乱说话。”
门在这时打开，若娘没想到是两个孩子。
“我叫莫闻，这是舍弟莫君。”少年抖了抖身上的冰渣，做了个楫。
“昨日一位姑娘在我这订了一锭银子的手艺活儿，我今天送来。以后有什么吩咐，还得劳烦姐姐通传。”
若娘笑着拉他们进了门，“客气什么，小姐一早就告诉我，找了个巧手匠，只是没想到这么年轻。快些喝茶，暖暖身子，这鬼天气可冻人的紧。”
莫闻本不想进去，奈何弟弟已闻到茶香，甩着膀子就跑了，他只好在地上蹭蹭鞋子的泥巴，也跟着进了门。
若娘见状，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茶盘端上来，还没等放到桌上，小孩就慌忙去拿。
若娘便将茶壶和一份点心放在他的面前，好让他能吃得畅快些。
莫闻看着弟弟狼吞虎咽的样子，半是难堪半是羞愧，红着脸道：“都是我家教不严，下次再也不让他登门的。”
莫君垮起一张小脸，但也不敢反驳，只是吃得更多了。
莫闻从怀里取出纸包，“这是我昨日做好的木雕，手艺粗陋，希望小姐能不嫌弃。”
“什么不嫌弃？”
脚步声由远及近，人影也从楼上的拐角处转了出来。
江清婉揉着眼睛，看到这两个人说道：“你来的真早。”
莫闻双手举起纸包，低下头道：“这是我昨天做的木雕。小姐给的银子多，有什么想要想玩的尽管吩咐。”
江清婉下到柜台，踮起脚，从后面的橱柜里挑出一本图册。
她拂了拂上面的灰尘，这本《机枢录》文字不多，主要是一些记载奇怪有趣的工艺图画，是从侯府带出来的孤本之一。
“喏，你拿去看。”江清婉扬着手里的书，“这里头的机关匣我很喜欢，你好好琢磨，要是能复刻出来就更好了。”
莫闻翻看了几页，如获至宝的捧着书说：“这上面的工艺精巧，比我所学的要好上百倍，小姐真的要把这书给我看？”
“我又不会木工的手艺。”江清婉坦然一笑。
“这东西放在我这也是浪费，再精巧只能存在于我的脑海中。你若是能做出来，那才是它存在的价值。”
莫闻激动的搂紧书页，连连保证：“我一定好好看！”
交代完这些，莫闻便带着弟弟出了蓬莱阁。
江清婉坐在椅子上，问道：“若娘姐姐觉得，这人如何？”
两人单薄的身影渐渐走远，若娘摇摇头：“人是个好人，不过命苦。”
这么小就又当爹又当妈，对这个弟弟又百般疼爱，即便看他丢人，也舍不得呵斥。
现在不过是吃几块糕饼，说的难听点就是没人教，以后若是闯了大祸，莫闻还能这么给弟弟兜底？
江清婉拆开纸包，里面是一对人偶。大约是用红木雕的，成色虽然不好，但雕工细心，连衣服的褶皱也给刻得栩栩如生。
正是昨日，许斐和她挑选钗子的模样。
江清婉看着人偶言笑晏晏的神情，低声道：“但愿，好人有好报吧。”
……
过了两个时辰，太师府的轿子便停在了蓬莱阁的门口。
京城出行以马车居多，或是骑马，只有高位者惯以软轿相请。
大门大户的规矩，江清婉都学的七七八八了，但是以防万一，她特意带着娄大娘一道去了太师府。
刚到门口，就看到容启骑着白马飞奔而来。他一身骑装，虽是冬季，身上却有一股热烘烘的气味。
很明显是刚从练武场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上衣服。
容启卸下身上的双刀，迎了上来：“可算是来了，我早练都两圈了，你才到。”
他话里虽是埋怨，脸上却没有丝毫怨怼之色，只是挑高眉毛做做样子罢了。
江清婉作势要走：“既然如此，我还是打道回府咯。”
“哎哎哎，你这小丫头，恁的小心眼。几句话的亏，都不肯吃。”容启赶忙拉住她。
江清婉也学着他挑高眉毛，嫌弃的捏着鼻子，“你也太难闻了，还不去洗洗。”
两人你来我往的争着，谁也不肯让半句。
江清婉最后推了他一把，笑吟吟地说：“起开，我是来给老太师看病的，又不是来看你。”
容启对她的笑容失神片刻，才哼声回了别院。
“臭丫头，有本事跟我打一架，嘴皮子厉害算什么。”
“我没本事。”
江清婉利落的回绝，“我也没时间。”
说罢，她就径直走向了前面，跟着丫鬟去了客室。
容启被顶了一记，也不恼火，只是快步回了别院，让下人们快些打水来沐浴。
“少爷，您是不是看上那位如花似玉的小姐了？”
金大收起容启换下的衣服，笑嘻嘻的问。
他是容启的贴身小厮，同样会武，与容启自小一起长大，情分深厚。
所以说话也大胆许多，并没有诸多顾忌。
容启震惊， 眸子瞪得牛眼般大：“你胡说什么，这天底下的女人是死绝了吗，我能看得上她？”
金大意外道：“那您看人家笑，看得都魂不守舍了，这还不是喜欢？”
容启一个茶杯飞到他头上，砸了个不轻不重的响儿。
“我那时突然觉着，她笑起来跟我记忆里的一个人很像。”
提到这，容启眉头微皱，“不过，怎么也想不到是谁了，只记得是模模糊糊的一张脸，还曾抱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