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
陈良心底冒出一个念头，让陈谋义先去老陈家似乎更好。
毕竟，陈谋义和陈满仓可是亲兄弟。
多年不见面的亲兄弟，中间隔着数不清的恩怨和愤怒，想必见面的时候恨不得打一架，他这个时候进去不太好吧。
陈良瞬间想明白了，并且有意识慢下来。
但鹿鸣不理解。
“咿呀哎呀呀啊……”
「爸爸快点哇，我还要看真假爷爷见面的场面呢，一定好看极了~」
「嘿嘿嘿，打起来哇~」
「咦呃，爸爸怎么还没有提速，他就没有感觉自己和爷爷的距离越来越远吗？」
「我的爸爸啊，你就没有一点好胜心吗？」
「啊啊啊啊，我要疯了，爸爸你快点追上去哇，爸爸不会真的不行吧？」
陈良已经习惯了呦呦的心声，甚至学会如何无视呦呦的心声。
笑死，他根本不在意。
任呦呦如何着急，陈良依然保持自己不快不慢的速度，他要的是刚刚好。
五分钟！
不多不少，刚好足够度过最初见面的片刻沉默，但如果陈满仓和陈谋义真的打起来，他也能赶上热闹。
鹿鸣累了，她叫不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爷爷的身影渐渐消失。
「完了，哎，爸爸果然是臭爸爸，他一定是故意哒~」
陈良倒也没有继续耽误时间，他到小石沟的时候在村口遇上了老大娘，哪怕老大娘好奇地视线藏不住，他也没有停下来说话。
夏天村口的人比较多，还有晒太阳的老大爷。
他隐隐察觉出有老大爷欲言又止，可能是看到刚刚过去的陈谋义。
算算年纪，陈谋义和陈满仓的同龄人也不少，也许有人能看出陈谋义比较眼熟，甚至想问一问他。
他又不傻，才不会傻乎乎地说陈谋义已经成为将军。
陈谋义今天穿着一身老军装，但没有戴肩章，应该不会被人猜到……吧？
陈良想着，忽然有些后悔没有让陈谋义换衣服。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多年陈谋义都悄无声息，不说小石沟还有几个人记得他，即使认出来，也不会认为陈谋义是将军，难道将军是那么好当的吗？
国破家亡的时候，出去打仗的人太多了，能活着已经实属不易，至于挣军功？
想都不敢想。
陈良刻意加快速度，再加上呦呦接连不断地催促。
「啊啊啊，终于到了，爸爸冲鸭~」
“他娘的，你是找死——”
“当初我的离开的时候你说了什么，你是做到一点还是做到了半点……”
鹿鸣脑子卡了一下。
下一秒，她就听到里面传来奶奶的叫声。
“当家的，他大爷，别打了别打……”
「呃，这就打起来了？」
「怎么没有给人准备的时间啊~」
陈良心想不是没有给人准备的机会，显然刚刚已经说过话，只是话不投机，说了两句就吵起来。
“爷爷”、“爹”、“当家的”……
院子里已经乱套了，陈良依然站在门口，继续站下去，被人看到反而不太好。
他抱紧呦呦：“走喽~”
“哎呀——”
刚一进门，就感觉到有人直直地撞过来。
幸好陈良平时见过的多，胡同里大爷大妈们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阵仗从来不比农村小。
陈良和鹿清兰喜欢看热闹，时间长了，两人就训练出来如何躲避攻击。
这不，今天刚好能派上用场。
鹿鸣根本不急，她心心念念想看两个爷爷打架的战况，不敢有丝毫放松走神。
她的眼神太过澄澈，下一秒，就对上了陈满仓的目光。
陈满仓对她根本没有任何重视，他踉跄了一步，直接掠过呦呦的眼神，反而落在后面的陈良身上。
“陈良！”
“啊？”陈良被陈满仓的声音吓了一跳。
陈满仓转头指着陈谋义：“陈良，老子养大你，你面前站着的就是你亲爹，你认不认？”
这话说的。
陈良直接笑了：“您养我长大，这谁能不认？”
他迎上陈谋义的目光，略显惊讶地反问陈满仓：“这是我大爷？您不是说我亲爹就是我大爷吗，还是个狗汉奸，看着不像啊。”
陈满仓默然。
陈谋义笑出声：“好好好，满仓啊，原来你在家里说我是狗汉奸，真是让我想不到。”
想不到但不是不知道，他要兴师问罪。
陈满仓有片刻无言，但一旁抱着孩子看热闹的陈强终于反应过来，他径直走过来，甚至故意调整姿势，将野儿子放在前面。
万一谁想攻击，能挡一下。
“大爷，”陈强笑眯眯走过来，自我介绍道，“大爷你还记得我吗，我对大爷有印象。”
「虽然我知道老一辈人更喜欢叫比父亲年长的人为大爷，也知道陈强现在没有其他意思，但听起来~呃，好像骂人咦~」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使陈良知道其他人都听不到心声，但他憋得难受……幸好呦呦有他这么一个开明的爹，要是换其他爹娘，怕是早就挨骂了哟。
啧啧，一边听人模狗样的话，一边听呦呦的吐槽，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我也记得你，”陈谋义看向陈强，总归呦呦说陈强像陈满仓的话让他留了心，忍不住对陈强观察起来，“不过当时你还小，只有两岁吧，能有记忆？”
「哈哈哈哈，爷爷说话真有意思，他不信耶~」
陈强没想到陈谋义这么不给面子，他看着陈谋义体面的衣服，也摸不清陈谋义的身份。
于是也开始攻击陈良。
“我说良子，你带着大爷回来，不会你们早就认亲了吧？”陈强拍了拍怀里的孩子，“当初爹养你不容易，到头来还是亲的更好。”
“爹娘为了你倾家荡产，你——”
“等等，”陈谋义忽然叫停陈强说下去，转而看向陈满仓，“当初我参军，是因为家里过不下去，爹娘想要卖你，我说我去挣钱。后来我寄钱从来没有少过，包括我最后一次寄钱是四七年。”
“满仓啊，你到底拿我的钱干什么了？”
陈满仓和陈白氏脸上双双显露出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