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的想法，不合理，但——直接。
陈良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不过他更好奇的不是亲爹是谁，而是陈一一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事情，这未免有些不太合理。
虽然这些年国家天天说不能搞封建迷信，但作为建国前出生的农村人，他见过的很多事情，有人说是科学，但村里人都说是大神显灵。
他对二者分歧不太在意，求神拜佛的时候肯定是信神佛，平时还是信科学比较管用……他属于特立独行的迷信。
但陈一一这个邪门的孩子，总让他有一种陈一一可以看到所有人命运的错觉。
不不，应该说陈一一在操纵所有人的命运。
在陈一一出生前，她就让陈贵和赵彩莲换孩子，这辈子换孩子没有成功，但上辈子成功了……后来又有陈一一指导陈贵寻宝的事情，还不止一次。
陈一一知道的，远远比其他人了解的更多，现在看上去，老陈家的人越来越相信陈一一。
陈满仓和陈白氏可以收到陈一一的托梦，他们相信陈一一神通广大，陈贵和赵彩莲也相信——他们的态度，能决定陈强的态度吗？
他不太相信。
总之，老陈家就是一个烂摊子，他根本不想和他们继续纠缠下去。
他现在只有两个想法，要么每个月给爹娘生活费，维持互相不打扰的境地，要么就是找个野爹——啊呸呸呸，是找到亲爹，与陈满仓断绝关系。
算下来前者比较简单，但显然老陈家不肯放弃他。
在陈良明确拒绝与王德志交易后，陈贵又来了两次，一次用陈满仓压他一头，一次又开始回忆他们兄弟的感情。
两次陈强都没有跟着一起来，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不愿意做无用功。
但陈良无论几次都态度非常坚决，他就是疯了也不能和王德志继续合作往来，陈一一都不敢让陈贵去，指不定会出什么意外呢。
至于蓉姐和月姐那边，他也不想被说是沾了霍昌坚的光。
陈良倒不是在意什么自尊，只是他手里有全国粮票，有主动权，为什么他好像是求人的模样呢？
再说蓉姐和月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常在冰上走，哪儿有不湿鞋？
他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地好好活下去。
但陈良顾忌外面越来越严峻的粮食情况，更担心他手里的粮票会有一天花不出去，或者买不到粮食。
他约定再去黑市试一试，自己直接交易，也省去了中间商吃差价。
陈良去黑市肯定不能被鹿清兰知道，同样不能带着呦呦——带着孩子太扎眼，容易被人发现，还可能被呦呦告密。
于是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个下乡找亲爹的借口，在鹿清兰下班回来之后，将呦呦交给鹿清兰，然后出去开始自己的“黑市买卖”。
陈良天天忙得像陀螺，到手的粮食也不敢带回家，顺手悄悄在废品站的小院子里挖了一个地窖。
要不是大杂院里挖坑太明显，他的老地方山洞又被陈贵发现，不然他肯定到处都藏。
狡兔三窟呢。
挨过饿的人，对吃的东西特别在意。
鹿清兰下班匆匆赶回来，将手里的二合面馒头递给陈良：“我们单位还不错，馒头还是原来的大小和比例，听说已经有单位开始偷工减料，都闹起来了。”
陈良叹气一声：“我们这个月每人的肉食供应只有一两，我是真怕下个月还要继续减少。”
“不能吧，”鹿清兰咂舌，“再减少就没了，这——”
陈良摇摇头：“不好说，你看这都快五月份，往年这时候院子里和胡同里多热闹，谁不是吃完饭出去聊几句，最近你看大家都关门躲在家里。你猜猜为啥？？
「这道题呦呦知道，是大家都吃不饱，走动也消耗体力，不如省点粮食，晚上不吃或者少吃点就躺着。」
陈良点点头，认可呦呦的话。
鹿清兰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坐公交车的人都变多，合着是为了减少体力？”
“是这个道理，有些人买公交月票，算下来比粮食便宜。”陈良看了眼呦呦，想着自己的措辞，“对了，粮站这几天都没有粮食了，听说外面的黑市粮食又涨价了。”
他无比庆幸自己行动够快，如今已经把所有粮票换成了粮食，手里的玉米面至少能贴补家里到明年年中，更何况他们每个月还有供应粮。
另外还有一些高粱面和红薯干，他打算到乡下去换，乡下有人家人多粮食少，根本不敢吃玉米面，只能吃最便宜的高粱面和红薯干。
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前段时间在黑市交易的时候只要粮食或者更珍贵的金银玉石，一概不接受现金，现在看来还是粮食更加可靠。
鹿清兰脸色一白，下意识问：“我们的粮票都用出去了吗？”
陈良含糊道：“差不多吧，手里还有一些票，我去乡下看看。洪涛最近也没有过来，他好像还在山上，我打算去看看。”
“别担心，外汇券还在，我会想办法。”
外汇券比较值钱，他暂时没动用，准备干票大的。
鹿清兰稍稍镇定，却依然满是担心：“那你快去办正事吧，我和呦呦在家就行。”
陈良嘱咐她吃午饭，随后骑着装了半斗垃圾的三轮车离开——自行车带东西太明显，很容易被人直接在路上抢劫，但一般人不会抢垃圾。
灾荒的日子里，人心也变乱。
最近小偷都转到明路，甚至还有在路上下跪要粮食的可怜人。
陈良不想找麻烦。
而陈良离开后，鹿鸣和鹿清兰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呦呦，我怀疑你爹有事瞒着我们，你说他是真的没有买到粮食，还是不敢说粮食从哪里搞来？”鹿清兰自言自语。
鹿鸣戳了戳胳膊上的软肉肉。
「爸爸不会给老陈家送粮食吧？算算时间，老陈家上门哭穷的时间快到了。」
几乎就在鹿鸣心声落下的瞬间，门外响起拍门声。
鹿清兰震惊地转头。
“清兰，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