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好像有点不一样,上辈子对老家人特别好,据说是感谢赵彩莲在妈妈没奶的时候帮过他们。呵,天真的爸爸妈妈,帮他们那是因为换了孩子呀,但很难说赵彩莲到底知不知道换孩子的事……」
「如果陈贵和赵彩莲知情,前前世我也被抱错,换到爸妈手里的孩子不是他们的女儿;但如果他们不知情,为什么虐待我,难道只是重男轻女?」
「不理解,总不会因为赵姥姥是神婆,能掐会算,料定陈一一命好吧。说起来上辈子陈一一没奶吃,赵姥姥还说要姓陈才能好,因此特意改叫陈一一。」
听着呦呦唠嗑似的心声,鹿清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原来上辈子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猛然想起赵老太婆确实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婆,这年头大部分人都迷信,有病不去看病,而是先找神婆喝符水。
听说赵老太婆确实有点本事,在十里八乡最让老百姓信服。
「不想那么多了,这辈子我能留在爸爸妈妈身边,默认是我最好运啦啦啦。我傻乎乎的妈妈哦,希望不要因为没有奶水伤心,毕竟现在大部分人都缺营养,没奶也正常。」
「我可以少吃点,不要紧,能活下去。」
鹿清兰心头一紧,立即去翻看自家衣柜里的匣子。
这是她和陈良存放家里钱财和票证的地方,她几乎隔几天就要看看和数数,没办法,这是他们的全部家当……哦,还有这处房子。
他们住在四合院后院的一角,准确来说这里之前是马房,十多年前她和她妈从南方逃难过来,买下马房。
后来将马房推倒,改成了三间屋子,也算是在京城扎下根。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儿时的富贵偶尔还出现在回忆里,鹿清兰恍惚一瞬。
院子里的人都说她和陈良大手大脚,又说她妈当年不会过日子,无人知道这不及她幼时家里佣人的生活。
富贵浮华转眼过,她那个死鬼爹卷走外祖父留下的工厂,她和她妈为了保命,才不得不来到千里外的京城。
她妈富贵了三十多年都能变成胡同老太,她不过是享福了七八年,没什么不能适应的。
可惜……可怜她闺女没跟她享福,还时刻担心吃不饱。
绝不能让呦呦担心吃不饱的问题!
鹿清兰将匣子放到床上,故意抱起呦呦看,同时嘴里喃喃道:“这些都是爸爸妈妈和姥姥攒下的东西,可惜姥姥没有见过我们呦呦,但你看——”
她说起从下面取出金制长命锁,在呦呦眼前晃了晃:“这是姥姥特意嘱咐我们交给呦呦的,你可要记得姥姥。”
鹿鸣眨眨眼,她还看得不太清楚,只能感觉到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在眼前晃。
「记得,我会记得姥姥对我的好,最好的姥姥,姥姥万岁!!!要不是上辈子姥姥的心意给了陈一一,哎。」
鹿清兰也觉得憋屈,她忍着不生气,又给女儿翻看下面的东西。
“这是我们家的副食品证,你爸爸昨天领回来的粮票和上旬的肉票,我们呦呦有福气,正好出生在十二月一号的凌晨,能按照整月领供应。”
婴儿供应粮也缩减,只有三斤粮票,但苍蝇腿儿再小也是肉,她现在可会过日子呢。
鹿鸣也很满意,她终于成为有粮票的城里崽啦。
鹿清兰最后炫耀似地拿出奶证:“噔噔噔,呦呦你看,这是你的奶证,每天两瓶牛奶就是将近一斤,暂时够喝了。”
所以崽啊,你不要担心吃多了饿死你娘。
「唔,原来当城里人这么好,那上辈子陈一一怎么会饿得嗷嗷叫……不会是她不喝牛奶吧,我好像发现了什么真相。」
鹿清兰一琢磨,还真有这种可能。
真糟心。
而此时正和陈贵赶往赵家的陈良也觉得糟心,他在大雪天骑自行车本就费劲,偏偏后面的破弟弟坐立不安左右晃动。
陈良命令道:“陈贵儿,你是长痔疮了还是喝多了,老实坐好。”
“二哥,”陈贵大叫一声,猛地从后座跳下来,“二哥你不能这样,你、你——”
他“你你”半天也说不出一二三,总不能说陈良跟赵家要钱,最后赵家肯定会讹诈他吧。
说到底他丈母娘也是为他和媳妇谋划。
“别废话了,我媳妇还等着赵家的鸡下锅呢,再晚点赵家杀了鸡你赔?”陈良看雪越下越大,担心鹿清兰不会添火。
屋里冷,冻着、饿着他媳妇孩子怎么办?
昨天晚上的鸡汤太香了,他媳妇非要喂他喝,他实在推不开尝了一口。
哎,这年月人人都缺油水,连他都搞不到肉吃,媳妇也要跟着受罪。
一只鸡炖汤差不多能吃五天,坐月子怎么也要六只鸡。
愁人。
“赔你个——”陈贵差点爆粗口,马上止住,转口道,“二哥,你是要他们的命啊,谁家过年都才舍得杀一只鸡,你还要人家好几只。”
他越说声音越低,因为陈良此时长睫毛上刚好挂上风雪,看上去有点渗人。
陈良阴鸷一笑:“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你说是吧,贵儿?”
陈贵心底微颤,感觉不太好,他是真没想到对家里百依百顺的二哥,竟然还有这么强硬的一面。
可一想到钱要送出去,他必须再挣扎一下,不,两下。
“我说二哥,你别这么小气,现在咱家包括姻亲,你的生活条件最好,你还这么……我丈母娘有点神通你也知道,要是逼急了她动点什么心思……”陈贵的歹念涌上心头,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阻止陈良的冲动。
陈良看向陈贵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担心。
他生来胆大,但不代表他没见过和听过精怪的东西,尤其早几年建国前,说一句群魔乱舞都不过分。
如果赵老太婆真故意……
陈良厉声问陈贵:“你到底和谁亲?”
“当然是二哥,”陈贵看陈良态度松动,立即语气委婉道,“二哥这样吧,我自己去赵家,先和他们通个气,到时候让他们提着东西上门道歉,大家还是亲戚。”
陈良不想答应,他更怀疑是陈贵故意拖延时间。
但陈贵下一句话戳中他的命门。
“二哥,你就不惦记嫂子和小侄女在家?”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陈良余光间看到斜处的山坡上有人影晃动,手上提着东西倒映出忽闪忽闪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