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州刺史老泪纵横,颤着身子又想下跪,被一旁的夏德荣扶住。
“陛下……!津州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间,请陛下救命啊!”
虞怀序道:
“大人放心,我此次来,就是要把危害百姓的蛀虫一并清理发落了,我不好太过张扬,刺史大人,还请您早些回府,以免引起旁人注意。”
夏德荣扶着刺史离开,亲眼见他上了马车后才放下心回去禀报。
“大人,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虞怀序冷笑一声:
“呵,不必有任何安排,不出三天,定会有人来打听我这位富商。”
夏德荣脸色一变:“大人的意思是……?”
“朕此番来,就是想看看还有谁会坐不住,谁心虚,谁就会主动上门拜访。”
他撂下这一句话,起身去找虞观瑱。
虞观瑱在院子里堆雪人,鼻尖冻得通红,手跟萝卜一样,一旁婢女急得打转,怎么劝他都劝不动。
见虞怀序来了,像看到救星似的,“大人您快管管公子吧,这冻坏了可怎么办?”
虞怀序看见他红肿的手也蹙起了眉毛,道:“观瑱,别玩了,跟我回屋。”
虞观瑱连忙起身,傻笑着跟他走进屋里。
见没了旁人,虞观瑱神情松懈下来,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
虞怀序握住他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心中一紧,脸色也阴沉下来,“不是同你讲让你去偏院呆着就是了吗?难不成这么大了还贪玩?”
虞观瑱手指一颤,吸了吸鼻子道:“那津州刺史那么大年纪了,我怕骗不过他。”
婢女这时端来一盆热水,虞怀序拉着他坐下,握着他的手泡在热水里,刺骨钻心的痒痛感传上来,虞观瑱难受地直乱动。
虞怀序嘲他:
“你连朕都差点骗得过,竟还担心骗不过那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子。”
见虞观瑱似乎疼的厉害,他又问道:“要不要我吩咐夏德荣去拿些冻疮药?”
虞观瑱轻轻摇头:“从前……我没这么娇贵的。”
从前的冬天,又冷又饿,还住在门窗漏风的破宫殿里,每月只有那么一箩筐炭烧,手脚被冻坏是常事,不过是在御乾宫被娇养了几日,现在却连手被冻到都开始嫌疼了。
虞观瑱想到此处,手攥紧了起来。
虞怀序自己幼时也是不受宠的皇子,知道日子难过,虞观瑱为了活命还装疯卖傻,指不定别人怎么欺负他。
他叹了口气,道:“今夜别去偏院,同我一起睡。”
虞观瑱把手从水中拿出来,指尖还在滴水,傻傻道:“大人,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方才还同刺史说你半步离不得我,这他一走,你就睡偏院,难道不会有人起疑?”
“且津州不同于大内,现下我来津州一事,估摸着上头有人的津州官员,都差不多知道了。”
他吓唬虞观瑱:“指不定今夜就来刺杀我。”
虞观瑱被他唬住,但是有些怀疑,道:“刺杀天子可是诛九族的死罪,陛下休要拿这个吓我。”
虞怀序挑眉,“那观瑱是想抗旨吗?”
虞观瑱神色一顿,默默起身,在虞怀序的注视下缓缓走上床榻上,把头蒙了起来,闷声道:“我不敢,陛下也早些安置吧。”
虞怀序见他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失笑道:“你知道同我睡一晚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吗?你还不乐意了。”
虞观瑱听到这句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红,把被子拉紧了些。
“叮——好感度+5。”
提示音响起,虞怀序感觉莫名其妙。
他说什么了吗?
屋内被炉炭烘的温暖,虞观瑱舟车劳顿一天,在被窝里胡思乱想了会,很快就睡了过去。
虞怀序在桌边看暗卫来信。
上面只有简短一句话,“李乌溢带着一名蒙面老者,即将抵达津州。”
虞怀序面上没什么表情,随手把信给烧掉。
当年慕容一党,盘根错节,虞怀序本来只想揪出本家错处,拿捏住把柄好用来威胁太后,却不想发现了更多烂事,乌糟糟乱杂杂,顺手挖下去一挖就是十几年,贪赈灾粮、强抢民女、贪军饷、贪污朝廷捐款……
大晋律法上禁做的事情慕容家几乎做了个遍。
加上他们还与其他人结党营私,仗着先帝人老昏聩,无力查询,整个朝廷上下都烂的差不多了。
虞怀序登基后,除去慕容一家就废了极大的力气,随后便是改律法、修葺宫殿、这边赈灾,那边治水……整天忙的昏天暗地。
现在平王,还策划着谋反忤逆,真是让人头疼至极。
虞怀序捏了捏眉心,听到床上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他躺上床,支着手看虞观瑱安静的睡颜,眼中漾起几丝笑意,又去捏人鼻尖。
虞观瑱被他捏醒,苦着脸睁开眼睛,声音困倦又委屈,估计是还没清醒,揉着眼睛嘟囔:
“陛下为何老是捉弄我。”
他把虞怀序作恶多端的那只手抱进怀里,咂咂嘴说“别闹了”,又睡了过去。
虞怀序伸出手,把虞观瑱拥进怀里。
他刚想合眼时,一只利箭刺透窗户,窗外吆喝一声:“保护大人!”
紧接着,就是刀剑碰撞发出的打斗声,在寂静黑夜中格外刺耳。
虞观瑱被吓醒,喃喃道:“陛下真没骗我啊……”
这时,一个刺客破门而入。
剑光一闪,直直冲着虞怀序刺过来,虞观瑱吓傻了,声嘶力竭道:
“陛下小心!”
虞怀序侧身闪过,顺手把虞观瑱扛起来,剑影再次袭来,虞怀序手中没有武器,抱着虞观瑱不方便行事,于是怒喊道:
“夏德荣!”
又一利箭擦着虞怀序的头发丝直直插进那刺客肩膀上,拉弓之人仿佛力大无穷,竟然直接把那刺客钉在床边。
此时门外打斗声也停止,夏德荣破门而入,手里还握着一把弓箭。
在昏黄烛光下,他的脸庞不似往日那般和蔼,生出一股冷冽气息,他割下衣袍,快步走进那人身边,捏开他的嘴细细检查一番,翻出一个黑色药丸后,把那片衣袍塞进那刺客嘴里,防止他咬舌自尽。
然后轻声道:
“陛下,奴才们无能,事出紧急,外屋那几个,有些被侍卫杀死了,有些自尽了。”
虞观瑱被放下来,惊疑不定,一时间顾不得装傻了,喘着粗气道:“夏公公真是深藏不漏啊……”
夏德荣笑呵呵冲虞观瑱行礼:“殿下谬赞,奴才愧不敢当。”
虞怀序脸色难看:“果真是等不及了,拉下去盘问,夏德荣,你亲自审,别把人弄死了。”
“是。”
虞怀序喝了口茶,见虞观瑱呆愣愣地,似乎还没回神,把茶续上,塞到他面前,道:
“观瑱这下可信了?”
虞观瑱接过茶杯,心跳声依旧咚咚作响,“陛下微服私访如此低调,竟还有人找到这来刺杀,难不成朝廷上也有反贼?”
虞怀序没说话,烛火忽明忽暗映着他的脸,虞观瑱背后惊起一身冷汗,握紧手中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