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
鹅梨帐中香的味道熏的虞观瑱头昏脑涨,他青丝散开,眉毛微蹙,脸上的胭脂还未被擦去,让来就诊的太医不禁看呆了一瞬。
这瑞嘉郡主倒是低调的很,此等绝色,竟然鲜为人知。
惠香站在一旁,面色平静地看着太医给虞观瑱把脉。
太医倏地猛然瞪大眼睛。
这哪是身体有问题,明明就是被人下了药!
谁这么大胆,还敢在寿宴上公然谋害郡主?
太医惊得起了一身冷汗,他不想招惹什么是非,冲着站在一旁的惠香讪笑道:
“惠香姑姑,郡主这脉象,大概只是气血不足引起的晕眩而已,微臣这就给郡主开几方补药——”
“赵太医。”
惠香打断他的话,目光看向他,眼瞳黑沉,轻声说:
“郡主几日前路过渠州时,受了些惊吓,情绪郁结,这猛然听见陛下提到要安排亲事,一时受不住,这才昏了过去,对吗?”
赵太医脸色一变,为难道:“惠香姑姑,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太医,这……欺瞒圣上可是大事,微臣不敢多言啊。”
惠香走近了些,把一包金子塞给他,赵太医懵了,惠香低声说:“赵太医,这可算不上欺瞒陛下,别怪我没提点你。”
赵太医心头一跳,脖颈僵硬的抬起头望向惠香,他偏过头,又看向床上青丝凌乱的美人,心中大为震撼。
这是陛下的意思?
难不成陛下早就看中了这瑞嘉郡主,只是同那王子客套一番,并不想真的拱手相让……所以才要自己这么说的?
赵太医颤颤巍巍接过那包金子,勉强笑道:“多谢姑姑提点,微臣去禀报陛下了。”
他兢兢业业在太医院干了十几年,平日里顶多晒晒药材,连给娘娘们诊脉这种事都极少叫他去,这忽然受到陛下提拔,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又心惊胆颤的。
虞观瑱眼皮沉重,虽然睁不开眼睛,但他能听到二人对话,说自己情绪郁结?受到惊吓?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本以为虞怀序是怕他跑路,先迷晕他,然后打包送去疏勒,等卓尔发现他的男子之身,一怒之下直接杀死他。
可现在这么一出,他又不知道虞怀序想干什么了。
宴会上
因为刚刚的突发事件,大家的脸色都不是特别好看,卓尔脸色更是黑的如同锅底。
原本的求亲不成也就算了,瑞嘉郡主长相柔美,再封个公主,虽不如咏月身份尊贵,但其实也可以跟他相配,但这又是哪一出?
瑞嘉昏倒,难不成是被和亲一事吓晕的?
卓尔站在宴会中间,脸色难看至极,一旁的虞怀庾眸光晦暗不明。
台上坐在虞怀序两边的云若和虞初蕊,更是脸色苍白。
虞怀序饶有兴致地看着神色各异的人们,无聊地玩弄着自己手上的翡翠扳指。
终于,赵太医走了进来,他头一次见到这么多达官显贵,心跳如擂鼓,声音发颤,道:
“启禀陛下,瑞嘉郡主几日前入邺都时受了惊厥,一直郁结于心,猛然听到和亲一事,情绪波动过大,这才昏了过去。”
虞怀序佯装疑惑:“哦?受了惊厥?朕为何从未听说过?”
一旁赵檀立马配合起来:
“启禀陛下,从永州到邺都,期间必须要经过渠州,微臣前几日也收到过信件,说是渠州出现了一批流寇,想必应是流寇吓到了郡主。”
一旁大臣忍不住询问:
“难道是漠南内乱,又殃及了我大晋?”
另一个大臣看准机会,颤着手愤声道:
“赵将军!你前几日在朝廷上还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渠州民风彪悍,定不会让那群窝瓜欺负了去吗?!”
赵檀欲言又止,时不时目光瞥向一旁卓尔王子。
卓尔感觉莫名其妙,坐在席位上的虞怀庾沉了脸色。
平王一党的大臣们纷纷开始了对赵檀的指责,赵檀低着头一声不吭。
虞初蕊和云若两人同时望着赵檀,目光都很复杂。
虞怀序重重拍了下桌子,宴会内瞬间噤声,恢复寂静。
“这是你们谈论政事的地方吗?”
他看向台下吵的激烈的大臣们,沉声道:“看在今日是咏月生日的份上,朕不罚你们。”
“贵妃,你看着这里点,朕去看看瑞嘉。”
云若起身道:“恭送陛下。”
虞怀序走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云若见赵檀还傻站着,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赵将军,坐下吧。”
赵檀朗声道:
“谢贵妃娘娘。”
乐声四起,歌舞升平,虞怀序走后,在场的人自在了不少,有说有笑地谈论起了各种事情。
只有卓尔恨恨喝了几杯酒,虞怀庾死死瞪着远方坦然自若的赵檀,仿佛要把她盯出一个洞。
虞怀序缓缓走进偏殿,惠香福身道:“陛下。”
虞怀序坐到床边,看着床上人眼皮动了动,不由得勾起唇角,冲着惠香道:“你先出去吧,朕好好看看郡主。”
惠香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关上。
见他还在装昏,虞怀序坏心思地捏住他的鼻尖,不让他呼吸。
虞观瑱憋的脸都红了,最终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观瑱这副打扮,倒也不错。”
虞怀序出声调笑道。
虞观瑱坐起身子,低着头不看他,低声说:
“陛下是在折辱我吗?”
听到他声音清朗,而且还不喊自己父皇,虞怀序意外挑眉,问道:
“不装了?”
虞观瑱缩了缩身体,反问他:“陛下什么时候知道的?”
“朕把你带回去的第一晚就知道了。”
虞怀序见他恨不得把自己团成球的害怕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在朕的寝宫里撒泼打滚,骂朕是登徒子的时候,怎么不怕?”
虞怀序脑袋低下去,声音微不可闻,语气颤抖着说:
“我……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虞怀序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看见他眼底氤氲着水汽后,有些意外问道:“朕还没做什么呢?怎么就要哭?”
虞观瑱没忍住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道:
“陛下可以留我一条命吗?”
虞怀序伸出拇指拭去他眼角泪水,离的他近了些,道:
“观瑱,欺君是死罪。”
听到这话,虞观瑱眸光颤动,眼泪又流下来,他竭力想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颤声道:
“陛下……陛下就不想知道为何我要装傻吗?”
虞怀序轻笑一声,道:
“让朕猜猜,因为观瑱知道自己的父亲并非是朕对吗?”
虞观瑱嘴唇动了动,眼中带着一种决然。
他刚想说话,虞怀序把食指竖在他唇边,敛眸说:
“还是……观瑱知道自己的母亲,并非是先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