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枫亭。
“皇叔,他们说你想见我。”
李昊宸坐在亭内,左手执黑,右手执白,与刚到亭子的李灵嗣说笑后便低头继续盯着残局。
李灵嗣很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
“还是这副棋。”他嘴角微微勾起,“你已经看了几十年吧。”
李昊宸将棋局收起,“皇叔知道我的性子,喜欢追根究底。”
李灵嗣收起笑容,“我不知道,你与你父亲一样,登上皇位后便让人捉摸不透。”
“哦?”李昊宸望他一眼,开始布另一残局,“这是当年困住皇叔的棋局,我记得你试了两次,发现很难后便放弃了。”
“你还记得啊...”
李昊宸笑笑,“崔太傅说人的性格会反映在他的棋中,皇叔下棋向来厚实均衡、环环相扣,走一步察五步...”
“皇叔。”李昊宸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为何要走这步呢?”
“你和你父亲果然一模一样。”李灵嗣坦然一笑,“做人、做事哪有这么多的为何,想做便去做了。”
“那我与父皇可曾对不起皇叔?”
“不曾。”李灵嗣轻轻摇头。
“那是因为宣太妃了?”李昊宸眼中露出一丝困惑,他实在无法想象李家还能出一个大情种。
“当年,新朝建立,定都开封。李氏王朝在开封根基不稳,需要通过与当地的士族豪强联姻巩固地位...这些话都是你跟我说的。”
李灵嗣淡淡点头,“若我在那个位置,做的也不会比大哥好多少。”
说完,他缓缓抬头与李昊宸对视,“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若是控制不住,便会释放这头怪物。”
“可是,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了...”
“不够。”李灵嗣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离那个位置越近,我的血液便流动地越快,有时候甚至还能听到耳边传来的砰砰砰地心跳声。”
李昊宸捏紧拳头,深呼吸道:“所以,这一切都是皇叔做的?”
李灵嗣轻笑,“官家指的是什么?罗嫔身边的神婆?鬼樊楼?还是楚县铁矿?”
“朕有想过皇叔在其中的角色,只是没想到幕后之人都是你。光罗嫔与小公主之事,已经足以定你的罪,更何况还有鬼樊楼与私开铁矿。”
李昊宸深吸一口气,“皇叔啊,你从小便教我礼仪廉耻、爱民如爱子,如何当一个好皇帝。”
“可如今,因你和宣太妃的一己私欲,害得多少无辜人丧命,你可对得起当年的自己!”
李灵嗣闭上双眼,脑海里闪过年幼的自己,清澈的眼神,稚嫩的豪情壮语,最后定格在宣婉婉灰白的尸体。
“一步错,步步错。”再次睁眼,李灵嗣眼眶布满泪水。
“我悔啊,我后悔当年不够勇敢,没有带她离开开封,我后悔明知不该,却依旧与她私下见面,我更悔明明有机会回头,却依旧打着她的名义造反。”
他一拳又一拳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怒吼:“我连承认自己私欲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