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彭夫人突然问道:“你们今日在书院,可曾听说城里闹老鼠?”
彭成元和彭成海点头,“哪会没听说?说是闹了好大呢,把京城来的一位大官家的姑娘都吓病了。”
彭夫人叹口气,“难道说永和府要闹鼠灾了?”
杜雪巧心虚地扒着碗里的饭,想不到这才不到一天的时间,事情竟传的一发不可收拾,若是闹起恐慌可咋办?看来回去要跟鼠小弟说说,最近这段时间让它的兄弟们能藏就都藏起来,免得被恐慌中的人给当成鼠患打了。
不过,杜雪巧关心的也只是鼠小弟那些,老鼠毕竟太能生了,若是都保护起来恐怕早晚有一天会闹鼠患,她也不会为了保护老鼠让百姓们遭殃,除了鼠小弟它们,她也管不了太多老鼠的死活。
吃过饭,彭夫人让彭成元和彭成海送杜雪巧回家,虽说城里还算太平,可永和府外的海贼一向猖獗,谁晓得他们会不会摸进城,还是送回去放心。
杜雪巧对自己的力气还是很自信的,虽说彭家这两兄弟都跟着哥哥习过些武,到底年纪小,别没把她安全送回去,再把自己搭进去,杜雪巧还是婉拒了彭夫人的好意,独自往家走。
永和府建城不久,房屋多是白墙青瓦,屋宇鳞次栉比,街路两边酒楼、茶寮热闹非凡,几座妓馆前衣着冶艳的姑娘妖妖娆娆地甩着帕子。
杜雪巧心情不错,一路哼着小曲,路过妓馆时还朝里面张望两眼,看看是否能看到熟人,毕竟那些文人大多爱到这种地方来附庸风雅,说不得就能看到哪位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公子哥呢。
可惜除被妓馆内涌出的浓郁香气喷的打了两个喷嚏,啥也没看到。
杜雪巧揉揉鼻子,这永和府的妓馆果然不如京城,当初她在京城时,这种地方也是常来常往,楼里的花魁们身上穿的布匹可不都是她亲手染出的?
那楼里的香气可真是好闻,虽说浓烈却不刺鼻,哪是这小小的永和府可比,想当然,楼里的花魁们的身价也是不凡,随随便便一匹布就是几十两,几百两的。
杜雪巧想,或许她将来离开永和府,也可以专染些艳色的布来这种地方卖,比起大家姑娘,楼里的花魁们好似都喜欢颜色艳丽的呢。
若是做好了,这也是笔不错的收入。边想着,边往家走,到家时天已大黑。
还没等进大门,就听杜春带着哭音的声音传来,“姐,你去哪儿了?把我们都要急死了。”
看杜春站在门前抹眼泪,杜雪巧这才想到,她在彭家待的忘了时间,家里肯定是要急坏了。
好言安慰许久,只说自己见了熟人,聊的忘了时间,杜春这才止住哭声,板着脸道:“姐,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杜雪巧一再保证,杜春才扯着她的手进了院子里。
今日作坊很静,除了姐弟俩,冷婶都不在,杜春解释道:“还不都是怪姐姐?我和福生哥下学回来,听说姐姐还没回来,都当姐姐在外面出了事,所有人都出去找姐姐了,只有我留在家里看家。”
杜雪巧怪难为情的,这么大人了竟然这般不知深浅,竟忘了家里人担心受怕。
安慰好了杜春,杜雪巧也没再上街找人,万一再错过了还要担心,左右找寻一圈之后人也该回来了。
果然,杜雪巧进院没坐多久,冷婶一家陆续回来,最后回来的是有温夜初陪着的燕福生。
见杜雪巧平安到家,冷婶一家都没说什么,神色却是一缓,燕福生则是直直地看了杜雪巧两眼,眼神中有寂寥、有伤感、有无奈、又有些不知所措。
之后,带着小夜子转身去了前院自己的房间。
冷婶左瞧瞧、右瞧瞧,叹口气,为杜雪巧和杜春摆了饭,又端着几样菜给燕福生送去。
姐姐回来了,杜春可不管别人心情咋样,又装作大人样训了杜雪巧几句,见杜雪巧保证下次再不会招呼不打就离家太久后,端着饭碗吃了起来。
杜雪巧一边为他拿去吃到脸上的饭粒,一边望着院门发呆。
若是燕福生气极了说自己几句,杜雪巧心里还能好受些,偏偏他不言不语,那眼神好像对她无声的控诉,又好像杜雪巧心里有些翻腾,难道自己一心想要把他推开真的错了吗?
不知为何,想到杜村时跟在自己身边,甜甜喊着‘雪巧姐’的那个燕福生,杜雪巧的心微微的痛了一下。
夜里失眠,脑子里全是燕福生离开时的那一眼,想的久了,突然记起,燕福生的左眼眶上似乎有一道暗影,不知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沾上了东西,又或者……是被人打青了?
第二日,早起时,杜雪巧招来鼠小弟,警告它管好自己的兄弟,近些日子切不可招摇过市。
来到院中,杜春和燕福生都坐在桌旁,冷婶的早饭做好,正在给两位大爷往碗里盛粥。
杜雪巧仔细看过,燕福生的眼眶果然是青了一块,而且脸色也黑到极点,杜雪巧识趣地没有开口,生怕被殃及了。
燕福生闷闷吃饭,杜春也感受到气氛不对,边吃边往燕福生那里看,看了许久还是没忍住,“福生哥,你被打了?”
燕福生端着碗的手顿了下,头没抬,继续吃饭。
杜雪巧心里咆哮:五皇子殿下被打了,天下奇闻,不知是哪个活的不耐烦的动的手,看来有人是要倒大霉了。
吃过饭,燕福生和杜春背上书包上学。
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别扭时就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若是十年后的五皇子,就算被人惹怒了,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绝对的凤眸微睨,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人生不如死,哪像现在这样倒是把自己气的够呛。
当然,杜雪巧还是对燕福生眼上的伤很好奇,要知道这位爷,长这么大恐怕就上次逃命时最狼狈了,可那时也没让自己破相啊。
瞧这被打的,虽说看着挺惨,可她怎么觉得就那么喜感呢?看一眼就想笑啊。
和冷婶交待一声后,杜雪巧就出了门,午饭自然就是由冷婶派冷啸玉给那俩上学的娃送了,她还要去找染布的材料。
这次,她让彭夫人一家为她染布,自然不是染紫兰花布,而是一种由红茜草染的布。
此时大多数人只知红茜草是很好的药材,却还没有人发现茜草能染出很美的红布,因与不同药材混合,更能染出多种颜色。
正是因紫兰花的秘密被公开后,很多染布作坊在知道紫兰花染布的秘密就在于根中,就对很多草根、药根都试验了一遍,还真就发现了不少可以做为染料用的根茎。
红茜草染布正是这时被发现的,如今紫兰花秘方没被公开出去,也没谁会想到红茜草根能染出那么鲜亮的红,红茜草还做为药材好好地躺在药铺子里。
杜雪巧便想让彭夫人来染红茜草布,当然,比起紫兰花布,红茜草染出的布并没有那么出名,而且,鲜亮的大红色也不是谁都可以穿的,价格上也不会卖的很高。
但这样的布若是染好了,很多待嫁的闺中少女都会喜欢用来做嫁衣,而且,还可以和别的染料混合染出别的颜色,虽说不是特别好,每月卖个几十匹还是不成问题。
杜雪巧走了几家药店才将红茜草买齐了,当然,还是老规矩,她又买了几种别的药材,都是能作为染料用的。
而染布的配方也不是简简单单一种就能弄妥,很多染出卖的很好的布,配方多的都达到几十甚至上百种,而每种的多少也相当严格,差上一点,染出的布颜色就会差上很多,甚至会将一批布都染废了,所以杜雪巧也不怕被人看着药材学去秘方。
来到彭家时,彭成元和彭成海都去念书了,彭夫人一个人在院子里熬药,不时和屋子里的彭成宇说两句话。
杜雪巧拎着大包小包的药材进门时,彭夫人很是惊了一把,“杜姑娘,我家成宇的伤不重吧,你咋买了这么多药,怪吓人的。”
杜雪巧嘴角一抽,“这是……染布用的。”
彭夫人拍拍心口窝,“我说的嘛,这些的药,若都是给我们成宇喝的,得喝到多咱是个头啊。”
彭成宇听到杜雪巧来了,一跳一跳地从屋子里跳出来,朝杜雪巧咧着嘴乐,“杜姑娘来了,我给你倒杯水喝。”
杜雪巧忙道:“别忙了,你这腿脚也不便,还是回屋子里躺着吧,我和大娘把秘方说说就走。”
前世,在京城很多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彭夫人,因今生遇见得早,杜雪巧顺其自然地喊起大娘,虽说还是会想到这位往后就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贵妇,甚至很多公侯勋贵家的夫人都得巴结着,她一个孤女竟然喊人家大娘有些不像话,可这时候能拉近关系的时候,她自然不会客气。
反正如今彭夫人家里就是有些钱也都供两个小的读书去了,不说吃了上顿没下顿,也好不到哪里,她这个作坊主在人家面前,还真算得上贵人了。
所以,喊的是一点都不心虚。R1154( )